秦子瑜被放到椅子上。
他不明所以:“伤患在里面,我没事。”
“但你的脸色很不好,可是六殿下出了事?”萧赐问。
秦子瑜摇头。
他只是看到了文贵妃的爱子之情。
或许无论身份贵贱,每一个母亲都这般护着自己的儿子,可是他没有,所以才会恍惚。
一种名叫嫉妒的东西破茧而出,占满了他的心房。
其实他见过的,可现在更加深触,秦子瑜闭上眼睛,试图把那刺眼的画面挤出脑海。
抬起头时,萧赐也消失了。
秦子瑜放任思绪飘远,回到许多年前,那个瓢泼大雨的晚上。
男人拿着酒瓶,一下下的砸在女人身上,后来女人受不住跑了,男人疯狂的砸桌子椅子,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随后拎起腰带,走向角落里的孩子……
腰带跟皮肉接触的声音犹在耳边,酒味混合着血腥味,突然又多了另一种味道。
是香甜的气息。
秦子瑜睁开眼,萧赐正端着一盘枣糕站在他面前。
“殿下说过,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
“尝尝?”
秦子瑜怔怔的看着萧赐,眼睛有些酸涩,他拿起一块枣糕,咬了一小口。
枣香味充满口腔,直接甜到了心里。
萧赐把枣糕放到桌子上:“臣先去看下六殿下,殿下别再胡思乱想了,一切等臣出来后说。”
见秦子瑜点头,萧赐才转身往里走。
秦子瑜的心平静下来,一点一点的吃着枣糕,忽然觉得红枣的味道特别好闻。
吃完一个枣糕,皇上跟章太医同时到达长乐宫。
“皇上驾到~”
秦子瑜起身叩首,皇帝看见他后勉强快走了几步,亲自把人扶起来:“跟你说过不必多礼,每次还这般认真。”
“你啊!”
秦子瑜道:“父皇体谅儿子,儿子也是真心尊敬父皇,不管到哪里,礼不可废。”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拉着秦子瑜一起往里走:“煦儿醒了,你陪朕一起进去看看。”
文贵妃等人听到宣告匆匆出来,见皇帝拉着秦子瑜的手,文贵妃脸上的笑僵硬片刻,然后半蹲下。
皇帝挥了下手,文贵妃顺势挽住他的另一只胳膊,带着人跨过屏风。
屏风本是把屋子隔成两间的,两边都有通道,但很窄,平时宫女们都是一个个通过,三人挤在一起,明显过不去,皇上只好放开秦子瑜的手。
到了里面,文贵妃扶着皇上坐下,秦子璋努力半抬起身子,又力所不及的摔回去。
“儿臣不孝,不能起来迎接父皇。”
皇帝顿时沉了脸:“你跟你皇兄简直一模一样,既然病了,躺着便是,别总惦记那些虚礼。”
“是,儿臣醒得了。”秦子璋露出苍白的笑:“是儿臣不好,明明该侍奉在父皇左右,却劳累父皇和母妃惦记。”
文贵妃被泪水迷蒙了双眼:“傻孩子,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傻话!”
“你又不是故意为之,马匹突然受惊,不是你的错。”
皇帝点头:“对,朕已经罚了随你出宫的人,还有马厩里的马夫,如此不精心,都该拉出去砍了!”
“父皇。”秦子璋情急之下,猛地咳嗽起来,皇上问:“这是怎么回事?”
章太医上前查看,片刻后解释:“殿下一天一夜没有喝水,骤然吸了口冷气,无碍。”
“至于头上的淤血,再喝几副药便可彻底消失,六殿下一向身康体健,不出三日便能下床行走。”
皇帝放了心,文贵妃偷偷抹着眼泪,是担忧,也是欢喜。
“那便好,等煦儿彻底痊愈,皇上和本宫一定重重的赏你。”
章太医跪倒在地:“多谢皇上,多谢娘娘。”
陆墨云随着章太医一同告退,说是去亲自看着熬药。
皇上给秦子璋掖好被子:“这几日好好休息,不用记挂着差事,等恢复了再办。”
“是,儿臣遵命。”秦子璋道。
见皇帝脸上带着疲惫,文贵妃道:“皇上惦记璋儿的伤,想必昨夜没有睡好,臣妾让小厨房做了燕窝银耳羹,您陪臣妾去用一些吧。”
皇帝抬头看着文贵妃:“也好。”
他在文贵妃的搀扶下起身,两人相携往外走,秦子瑜跟萧赐后退几步:“恭送父皇/皇上。”
两人走后,秦子瑜才算松快些。
“皇兄。”
听见秦子璋喊他,秦子瑜重新回到床边,看见他额头上的纱布渗出点点血迹。
“怎么撞的这般严重,你也不知道护着点头,撞傻了怎么办。”
秦子璋嘿嘿笑着,露出一排牙齿:“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打紧。”
“你这是何苦。”秦子瑜皱眉:“再皮糙肉厚也禁不住这么折腾,虽说父皇惩处了那些人,那是因为你受伤他没有力气思考,再加上文娘娘拦着,父皇才没把那些人提过来亲自审问,若真要审出来什么,你怎么解释?”秦子瑜点了下秦子璋的额头,带着几分宠溺和抱怨。
萧赐眼睛微闪,这样的秦子瑜,他不曾见过。
直接询问,不怕秦子璋起防备吗?
他们的兄弟情就这般牢固?
秦子璋明显心虚,不敢直视秦子瑜:“皇兄都知道了?”
“那母妃……”
“文娘娘那么聪明,岂能猜不出你的心思?”秦子瑜道:“不过是看破不说破,拉了箫大人帮你遮掩过去。”
秦子璋仿佛才感觉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多谢箫大人。”
萧赐,在他眼里亦是哥哥般的存在,他很小的时候,萧赐就在长乐宫做活了,后来成为掌事太监,对他和母妃都很妥帖,但他分得清谁才是他的亲哥哥,萧赐如果欺负皇兄,他绝对不会饶恕。
萧赐道:“臣不敢当,不过是忠人之事而已。”
之后,秦子璋的眼神再次回到秦子瑜身上。
“让皇兄担心了。”
“不过皇兄是怎么知道的?”
秦子璋伸出一只手:“是他告诉你的?”
秦子瑜摇头:“别乱猜,箫大人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
“他最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秦子璋收回手,皇兄说的有道理,在这个皇宫,无法保守秘密的人是活不长的,更别说被主子信任,手握大权。
“那皇兄是如何知道的?”
秦子瑜拉住他的手,塞进被子里:“猜的。”
秦子璋想吐血:“也就是说,皇兄根本不知道?”
然后一诈他,他就全部承认了!
秦子瑜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忍不住牵起嘴角:“是猜的,但也基本确认。”
“文娘娘也猜到了,你等着更猛烈的战火吧。”
秦子璋拉住秦子瑜的袖子:“啊……”
“皇兄救我!”
“母妃一定会打死我的!”
秦子瑜笑的幅度更大了:“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秦子璋一脸生无可恋。
他知道这么做不对,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是他就是讨厌景王,谁让景王在他跟皇兄中间挑拨离间,坏人!
秦子瑜隐去了昨日玉贵人说的话,文贵妃此举,明显是没有拿到针对景王的证据,觉得秦子璋一人受伤还不够,如果他被气到吐血,景王的不臣之心就能做实。
这么快就能想到计策,不愧是后宫之主。
也够果决,够狠辣。
“皇兄,你一定要帮我,母妃最听你的话了。”秦子璋哀求。
秦子瑜收起笑容:“我怎么不知道,文娘娘一直都是有功当赏,有过当罚,你肯定跑不掉,求我也没用。”
“不过你可以晚几天再痊愈,还能让文娘娘多心疼几天。”
秦子璋松开手:“算了,罚就罚吧,我不想让母妃难过。”
萧赐见二人兄友弟恭,没什么正经话说,直接告辞。
他现在可没时间陪这两个人闹。
等他走后,秦子瑜才道:“其实你做的这件事不能说不对。”
“是太莽撞了。”
秦子璋点头,等他继续。
“你想让父皇怀疑景王,有许多法子,没必要让自己受伤,一旦以身入局,至少要保证自己的安危,你这叫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仅凭带去的那几个侍卫算不得什么。”
秦子璋疑惑:“可是,他们都跟景王交好。”
“正因为跟景王交好,才只能是怀疑,你想动手害人的话,会让我出手吗?”秦子瑜循循善诱。
秦子璋摇头:“当然不会,我怎么能让皇兄做这些事。”
“所以说,明面上的关系是不能动的,父皇也会怀疑有人从中作梗,想先杀了你,再嫁祸给景王,一箭双雕。”秦子瑜道。
秦子璋无言,是他想差了。
秦子瑜叹气,这孩子就是太直了,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想给他出气就直接去做,根本不顾后果,也怪文贵妃把他宠的太好,没有经历过风霜。
“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秦子璋点头:“嗯,我知道了,我都听皇兄的。”
转眼又变了脸:“可是那个秦子峥太讨厌!”
“你讨厌他,可以不给他好脸色,可以直接怼回去,甚至跟他动手,父皇都不会说什么,但不许再伤到自己。”秦子瑜嘱咐:“他不像你看到的那么没脑子。”
秦子璋瘪嘴:“皇兄的意思是,我没脑子?”
“不是,是你斗不过他。”秦子瑜道:“有些事不必脏了自己的手,你且看着他能得意几时。”
“而且就算他再得意,他也只能是亲王,同咱们隔着一条血脉,永远都越不过你我。”
“懂了吗?”
秦子璋再次点头:“懂了,我不与他计较便是。”
说曹操,曹操便到,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外面的小太监喊景王到的时候,秦子璋立刻沉了脸:“我不想见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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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