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再三，穆雪儿还是决定帮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自己小心些，该不会让别人发现的。便是发觉，该紧张的也是自己，穆雪儿苦涩笑笑，下定了决心。
隔壁的木屋打开了一扇门，探出一颗脑袋，见四周没人，穆雪儿才攥着衣角紧张的来到洛心越的门前，敲了敲门。
“大郎？”
洛心越看着光秃秃的枝丫，想不到最后的一片竟是做饭。无奈苦笑一下，正要起身，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有人来了？
半信半疑间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材娇小瘦弱的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斜插一根木簪，身着不少补丁的粗布衣服。衣料的粗糙没有掩盖住她的花容月貌，更映出几分眉清目秀，只是脸颊上微微泛红，怯怯的站在门前。
“可是有事找我？”洛心越疑惑问道。这不是隔壁邻居——穆雪儿？自那次她送过鸡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
见她的脸色淡淡的，穆雪儿不敢耽搁，提出来意，只是语音发颤：“大郎可是不会做饭？奴家来给你做吧。”
“为啥？”洛心越并没立刻答应。她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做什么这么殷勤？
“大郎上次帮奴家提水，奴家都没好好感谢。今日见大郎没饭吃，只是奴家的家里也实在没什么吃食，好在厨艺还拿得出手。让奴家帮你做饭可好？不会浪费食材的。”俯身行了一礼，复又开口，“只是男女大防，若是让别人知道，必是要被说闲话，还请大郎替奴家保密。”
鼓起勇气，将女儿家的娇羞抛诸脑后，不顾一切敲响了门。她当然知道此举不妥，只是洛大郎好歹帮过她，若是知恩不报，自己成啥了。
待她说完，洛心越眼睛亮晶晶的，犹豫了一下就麻溜的打开院门，好像深怕她反悔似的：“好啊，快进来，谢谢你啊。”
洛心越也是没法子，现在是大中午十二点左右，最晒人的时候，她可不想顶着个大太阳去舅父家蹭饭或者饿着肚子等她爹回来。
至于穆雪儿所担忧的，哪可能？别人帮你，你嫌人家多事，多大脸啊。只是洛心越有些不好意思，才有些犹豫，主要是平素两家也没什么往来。但转念一想，可以等她做好饭，给她两斤肉啊，当自己给她的报酬。
反正家里的肉多有剩余，都是舅父他们自己打猎，猎到之后就会送些给她，比村子里其他人，家里的肉总是多些。而且这肉，在自己手里，也只会烤着吃，还会烤焦或者夹生，难吃的很。再不然，自己还可以帮她提几桶水，省的她一个人去那么远打水。
村子的道路是从南向北一通到底，将屋舍和田地正好分散在两边，每家前头正对自己家的地，零零散散也有百户人家。村头在最北边，而洛家和穆家都在最南边，离村头很远，不过离后山很近。河道正好在是村头，所以穆雪儿每次打水都累的够呛。
其实洛心越没穿来前，洛家也得去那打水，只是她受不了跑那么远就为打个水，死缠烂打，硬让她爹给家里打个水井，洛秉被她磨得没法子，再加上她的病情好转，家里也能省出一部分钱来，就答应下来，问舅父他们家借了钱打了一口，花了三两银子。
便是有一次，洛心越有些坐不住，在村道上转悠，看见穆雪儿一个人，提着一桶水走走停停，半天也没走多远，实在看不过去，帮她提回了家，这才知道她是自己邻居，叫穆雪儿。
穆雪儿随着洛心越走进厨房，屋顶已经只剩一半，堪堪支撑着。
房里一片杂乱，满地狼藉，夹杂着一股焦糊味。灶台边一片漆黑，灶上的调料所剩无几，地上还有一滩鸡蛋液和零七八落的厨具。
整理了一下，穆雪儿发现有些调料还能用，墙壁上方挂着好些黑漆漆的肉块。扫了一圈，幸亏她的米面都堆在墙角，离灶台有些距离，在火灾中还幸存了些，有的做。而且她家的食材比自己家的丰盛好多啊。
“你要做什么菜啊？”
耳边响起清脆婉转的声音，穆雪儿转过头，却仿佛撞入一片星辰大海，将她的心神吸入，让她有了片刻失神。
“大郎想吃什么？”咬了咬唇，将头偏了过来，有些羞涩。
这样的洛心越，穆雪儿从没见过，路上的几次偶遇，她都是板着一张脸，一幅生人勿近的模样。
听村子里的人说洛家大郎身子孱弱，姑娘们都不愿意嫁个她，深怕嫁过去守了活寡。可她觉得大郎面如冠玉，只一眼，便让人沉沦。
“啥都行，我不挑，我来帮你。”洛心越伸手拿过菜刀，开始切肉。还敢点菜？她不敢。
以前都是她弟做饭，谁做饭听谁的，这是她家一贯的作风。哪有那么多要求，人家肯给你做就不错了，洛心越认得很清楚。
白吃白喝？不存在的。
帮她？声音在穆雪儿的耳边炸开。
穆雪儿只觉惊讶，君子远庖厨，做饭是男子们嗤之以鼻的事，他们宁可饿肚子，可能也不愿动手。洛大郎家里只有她一人，自己做饭也能理解。
可现下有了自己帮她，她为何还要？是因为不好意思全部交给自己？
真相了的穆雪儿正要拒绝，可还没等她阻止，洛心越已经开始切肉。刀工娴熟，肉片均匀，看的她心生羡慕，大郎切的好漂亮，比做饭多年的她切的都好看。
可洛大郎不是不会做饭吗，怎么还有这么熟练的技术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不到一盏茶功夫，菜板上已经摆满了肉片，打好的鸡蛋液，还有和好的面。大郎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摊着湿漉漉的双手，洛心越眼睛亮闪闪的瞧着她：“还有什么吗？”
穆雪儿莞尔一笑，怎么觉得大郎有几分在等着夸奖的意思呢？
“没有了，大郎去歇着吧。”穆雪儿接过她手里的活计。
在鸡蛋液中加入了温水，搅拌均匀后，将蛋液的泡泡用一个勺子捞出，最后才点火，上锅，蒸煮。
蒸煮时，穆雪儿切了些葱末，准备等一会出锅后，撒进去。
紧接着，继续煮面，捞出后过一遍凉水，接着加入葱姜蒜热油的配料，最后加入已经烤好，切成丝状的肉。
没一会，一碗肉丝面和一盘蒸鸡蛋新鲜出炉，肉太多，穆雪儿还将剩下的肉单独烤了一下。
“大郎，可以吃了。”穆雪儿正要端上桌，却见洛心越忙不迭在院子的石桌旁摆好两个石凳，接过自己手中的盘子，放在桌子上。
“我来，坐下一起吃啊。”洛心越心里泛起一阵难为情，让一个小姑娘给自己做饭，可真有出息。她真是好久没吃过新鲜的热乎饭了，好想流泪啊，稍后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大郎，奴家已经吃过了，大郎自己吃吧。”擦了擦手，语气有些急躁。做完饭自己就得赶紧离开，可不能让别人看见，不然两人怕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的。
见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就要往外走，洛心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开口挽留：“一起吃嘛，你废了好大功夫的，不留下尝一尝吗？”
感受到洛心越语气中的温柔，这让穆雪儿再一次恍惚出神。
毕竟女人在家操持家务是这个时代的传统，这已经深深刻进穆雪儿的骨子里。她从记事起，就见村子里的妇人洗衣做饭，伺候自家的丈夫公婆，也没见哪家男人会心存感激，他们不挑三拣四，动手打骂便是好的。
像洛大郎这样温柔的人，穆雪儿生平从未见过，怕是淑姐的夫君都比不上。
淑姐，她的小姐妹，嫁给了村子里一猎户，听她说，她的丈夫可宠她呢。
“不了。大郎，于理不合，奴家该回家了。”穆雪儿左手紧攥着，右臂不敢动弹，也没回头。她怕自己会一时冲动留下来，最后酿成祸端，口中只道：“大郎帮过奴家，这是奴家该做的。”
两人拉扯半天，见说服不了她，洛心越迈步进了厨房，拿起钩子上一块肉，塞进她手里：“拿着，那这便是这次你帮我的报酬吧，可不能再拒绝了啊。”
“不用，不用。大郎，举手之劳，奴家不能要。”猛摇头拒绝，邻里之间互帮互助乃是常事，只是自己与大郎男女有别，才不好时时过来。不然大郎只要给些食材，自己大可以中午帮她做一份。
再说大郎给了好大一块肉，得有三斤多吧。寻常穆雪儿哪能吃得上肉啊，她的家和洛心越相比更差。虽然家里只有两个人，但是谁让她摊上一个好赌的爹，钱都被他输光了，只有偶尔过节才能吃上一次肉，也只有几片，买不起这么一大块。
见她死活不接，洛心越不由分说的硬塞进她的手里，语气有些变得冷凌：“拿着，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明日再来。”
让她拿着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像是多金贵的东西似的。
攥着手里的肉踉跄的就被洛心越推了出去，眼见院门关上，穆雪儿一头雾水，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气了啊？
穆雪儿有些委屈，自己只是帮他做了一顿饭，哪能要他的东西呀，这还拒绝不得吗？他怎么又变得冷冰冰了呢？
下次？穆雪儿有些无所适从，难不成明天还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