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连着看了五天纪凌星的直播，屏幕里那个顶着鲜艳红毛的少年正对着麦克风吼，“辅助你是眼瞎吗？没看见对面打野在草里蹲我？你视野呢？”
林溪无奈勾了勾嘴角，年轻人就是有精力。
他在搜索引擎里敲下“纪凌星”三个字。跳出的结果还是那几条，最新的一条帖子标题写着：【盘点电竞圈最没素质主播，transit必须榜上有名！】点进去全是吐槽他嘴臭的评论，偶尔夹杂着几句“长得跟杀马特似的还敢开摄像头”的恶评。
他抬眼看向屏幕里的少年，纪凌星刚打赢一波团战，正偏过头喝水。镜头恰好拍到他清晰的下颌线。虽然染着惹眼的红毛，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反而更显白。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是亮亮的。
林溪摸着下巴嘀咕：“明明挺帅的啊，这些人什么审美？”
这几天的观察让林溪摸出点门道。
纪凌星确实爱骂人，但他的火力从来不是无差别攻击。遇到故意送人头的队友骂得最凶，碰上技术菜但努力的新手，骂两句就会闭麦自己carry，而且嘴里骂得天花乱坠，手上操作丝毫不含糊，刚才那波丝血反杀打野的时候，嘴里还同步输出着对辅助的“亲切问候”。
直播间里的人数随着纪凌星的骂声一路飙升，弹幕密密麻麻地滚过屏幕。
“来了来了，开骂环节。”
“每天看全总骂人下饭的扣1，我先扣了，1”
“这操作真的顶，换个脾气早封神了吧？”
礼物特效此起彼伏地炸开，显然观众就吃他这暴躁又强悍的反差感。
林溪手指悬在键盘上，心里还在建设，虽然纪凌星的脾气是个问题，但比起埋没天赋，他更愿意赌一把，这小子的操作和反应速度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在弹幕框里敲下一行字：“主播你好，我是溪风电竞的老板林溪，我们在组建战队，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战队打比赛？”
发送键刚按下去，他的消息就被 “666”“这波操作秀炸了”的弹幕洪流吞没，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林溪不死心，又连着发了三条，结果依旧石沉大海。屏幕里的纪凌星刚收完对面射手人头，转身又拿下小龙，嘴里还在跟辅助较劲：“下次再敢抢我红 buff，我直接挂机送人头你信不信？”
“啧”林溪咂了声嘴，干脆打开礼物面板，点了最显眼的 “豪华游艇”。
“轰——”金色的游艇特效突然霸占整个屏幕，系统提示音在直播间炸响：“用户‘林总不差钱’赠送主播‘transit’一艘豪华游艇！”
纪凌星骂人的话一下子顿住，他飞快地瞥了眼屏幕右上角的礼物提示，嗤笑一声：“谢老板的游艇，但我不接广告也不带货，要退款的话自便。”
林溪没有停，又是一艘游艇、十发火箭接连刷屏。金色的特效在屏幕上此起彼伏，直播间在线人数瞬间从几万飙升到十几万，弹幕彻底跑偏了方向。
“这老板是谁啊？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不会是来挖人的吧？看这架势不像单纯刷礼物玩啊？”
“说真的，transit这操作确实该被职业队发掘，别埋没了天赋。”
“前面的想多了，就这暴躁脾气去职业赛场，怕是要被裁判按着头罚款。”
纪凌星终于皱起眉，摘下右边的耳机，“这位‘林总’，有事说事吧，别在这儿浪费钱。”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礼物特效上瞟。
林溪赶紧抓住机会，在礼物特效的间隙快速打字：“我是溪风电竞老板林溪，正在组建职业战队，看了你的直播，想邀请你去试训。”
这次弹幕没再淹没他的消息，观众瞬间炸了锅。
“真职业战队？老板是认真的？”
“让全总去打职业怕是要把队友打哭吧？”
“但他操作真的顶啊！刚才那波极限反应绝了！”
纪凌星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对着镜头冷笑一声。他用手指点了点屏幕：“老板？邀请我试训？你怕不是哪个黑粉搞的恶作剧吧。”
他扯了扯自己的耳机线，语气里满是嘲讽，“就我这样直播骂队友、脾气暴躁的，哪个战队老板能看得上？你去打听打听我，电竞圈里没一个说我好话的。我们队里那教练还说我是定时炸弹，连初级联赛的名额都轮不上我，你现在邀我去试训？”
林溪想着，这小子还蛮有自知之明。
其实在上周，青训营名单公布那天，纪凌星明明各项操作考核都在前三，却因为“团队协作评分过低”这个评价被刷了下来。教练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麻烦，“纪凌星，电竞是团队项目，二组的人老和我吐苦水，你这脾气不改，没有战队会要你。”
最近这阵子直播，纪凌星本就烦躁，教练还非要安排个他讨厌的辅助和他一起双排直播，说是为了促进感情，增加团队协作能力。其实他心里知道，教练就是想把自己的流量分给这辅助。但是他们都忘了，直播间这些人，十个里有八个是黑粉。
联赛名额的名单已经提交，他连证明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只管把心里的烦闷一股脑发泄出来，暴躁就暴躁，嘴臭就嘴臭，谁爱说谁说去。
“我是认真的。你的操作、反应、对局势的判断都很顶尖，脾气可以慢慢磨，但天赋磨不掉。来试训，给你一个打正式比赛的机会。”
纪凌星盯着那条金色弹幕看了半天，眼睛都快看出重影了。下面的弹幕还在疯狂滚动：
“全总是真的！我去查了溪风电竞的官网，真在招选手！”
“快去啊全总！这可是职业队的机会！”
“别嘴硬了，谁不想打正式比赛啊”。
可纪凌星心里那点防备还没放下，他重新戴上耳机，把麦克风怼到嘴边，声音硬邦邦的：“不了，我在这儿直播挺好，自由自在，不打算去什么战队受约束。”
说完，他操控着英雄冲向下一波团战，只是这次，无论队友怎么失误，他都没再开口骂人，直播间里只剩下键盘鼠标的敲击声和游戏音效。
林溪看着屏幕里重新投入游戏的少年，没再刷礼物了，他点开纪凌星的私信界面，敲下自己的地址和联系电话，想了想又加了句：“随时欢迎你来，试训不收费，报销来回车票。”
游戏结束时，纪凌星破天荒地没等观众道别就直接下了播。
黑色的屏幕映出他泛红的眼眶，他愣了半天，才抓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后还是划到了直播后台的私信界面。
他点开“林总不差钱”的消息框，发现地址是在市中心，电话号码后面还加了个笑脸表情。纪凌星盯着那串数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搞什么啊……”他烦躁地抓了抓红毛，把手机扔到一边。可没两秒钟，又忍不住捡起来，点开那条私信反复看。
他想起刚才林溪说的“天赋磨不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多久没人这么夸过他了？
在青训营听到的全是“脾气差”“不合群”“团队毒瘤”之类的话，连爸妈都劝他别再做电竞梦，找个正经工作安稳过日子。
“说不定是骗子呢……”他喃喃自语，点开手机浏览器搜索溪风电竞的注册信息，页面上显示着今年刚注册的记录，注册时间才26天。
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指尖划过屏幕，在青训营里三组的队友们的笑脸突然浮现在脑海。组长很好，总会把最后一瓶功能饮料塞给他，上单小胖也总会帮他占训练室的机位，还有中单小杰，和他一起输了比赛会陪他在天台吹冷风说笑话。他们还约好就算没进联赛，也要一起组个主播队打打娱乐赛，现在怎么能说走就走？
训练室的灯亮到后半夜，林溪把纪凌星的资料册翻得卷了边。
他等了三天，没等到纪凌星的回复。
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上周的直播录像，少年操着射手英雄“灵鹿逐失”在团战里闪转腾挪，最后那记极限五杀看得人热血沸腾，弹幕刷满了“天才射手”，可林溪的注意点却放在他独来独往的走位上。
“溪儿，吃口面吧。”王磊端着两碗泡面从门口探进头，白瓷碗上蒸腾的热气把他的眼镜片糊得发白。他把其中一碗往林溪面前推，自己捧着另一碗蹲在旁边，小口小口地嘬着汤，“我刚才刷到纪凌星的直播，他跟队友吵架，说‘强者不需要队友’……这人会不会太难管了？”
林溪挑起一筷子面没往嘴里送，盯着屏幕里纪凌星赌气挂机的画面，叹了口气：“再难管也得拿下，咱们缺个能打输出的射手。”
吃面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亮起时，林溪把面咽了下去。
是沈彻发来的消息，说纪凌星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所以见面的时候先夸他周三晚上那波五杀，别提队友。
“嚯。”王磊不知何时凑到了他身后，伸长脖子看完消息，冲林溪挤了挤眼睛，“沈队也没睡呢，他也关注这小子。”
林溪抓起资料册作势要往他头上敲，“吃你的面吧，下次不要这么晚睡了，只能吃泡面。”
王磊慌忙缩脖子，“溪哥，我这不是看你熬夜嘛。说真的，能不能把夜宵时间往后延延？就到凌晨两点，不麻烦的。”
“合着你端泡面来送温暖，是为了这个？”林溪挑眉，手里的资料册终究没砸下去，“食堂现在12点收摊，是魏大厨他们作息扛不住，你当人家是铁打的？”
“可咱们职业选手的作息不就这样嘛。你看沈队，经常练到凌晨三点；舜哥，不是，许天舜那小子，后半夜rank打得比谁都凶。上周我守塔守到一点多，肚子饿得咕咕叫，只能啃沈队抽屉里的饼干！”
这话倒是没掺假。
林溪想起前几天路过训练室，确实撞见王磊蹲在角落啃饼干，包装袋上的生产日期还是上个月的。他叹了口气，“行吧，我让人调整。”
“真的？溪哥你太够意思了！”
“别高兴太早。”林溪斜睨他，“这个月扩招了那么多人，总不能让他们跟着你们熬夜。”
战队经理小雅要管合同，数据分析师小张天天跟录像打交道，运营部的几个小姑娘还得盯直播，每个人白天就够忙了。而且，不仅扩招了人，林溪又租下了两层办公楼作为选手和员工的宿舍，还有休闲区，电影区，健身区等等，足足有600平方米的地儿，中间还有隔断区域，每个进入溪风电竞的员工都是五险一金拉满，且包吃包住。
林溪想着，就我这样的老板，谁能不爱。
他继续抛出福利，“我新请了两位大厨，周师傅以前在五星酒店做夜宵档，李师傅擅长创意菜，以后让他们轮班，保证你们打到几点都有饭吃。”
这话刚落，许天舜突然从门口谈个脑袋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块面包，“我就说昨天食堂怎么多了台新蒸箱，原来食堂也要扩招啊。”他啃了一口面包，冲王磊挤眼睛，“磊哥你这招‘曲线救国’可以啊，借着关心溪哥，把夜宵问题解决了。”
王磊脸一红，嘟囔着“我本来就是关心溪儿”，转身就要走，结果被林溪叫住。
“等等，新招的人里有个行政助理小陈，明天让他跟你对接，统计下大家晚上爱吃什么。周师傅做的红烧肉好吃，李师傅的海鲜粥也养胃，让他们换着来。”
“溪哥你连大厨擅长啥都摸清了？”许天舜凑到林溪身边，看着他桌上的员工名单，“连保洁阿姨都加了四个？你这是要把基地改成度假村啊。”
害，有钱嘛这不是。
“总不能让你们一边打比赛一边担心温饱。”林溪摊手。
王磊抱着空泡面桶，突然冒了句：“溪儿，你对我们真好。”
林溪刚要吐槽他肉麻，手机又震了震。沈彻发来张截图，是纪凌星周三五杀的回放片段，红笔圈出他闪现躲技能的瞬间。
林溪回了个“收到”＋比心兔兔。
沈彻这个时候也还没睡，房间的灯还亮着。王磊留下一句“早点睡”就和许天舜一起离开了，手机屏幕上，沈彻的消息还停留在那里。
林溪重新打开纪凌星的资料，莫名弯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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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纪凌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