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剧痛像带倒钩的铁钎，一下下往血肉里钻。乔溪在混沌中睁开眼，冷汗顺着额角滑进鬓发，黏在颈间又凉又痒。
【叮咚...系统正在绑定中...乔溪...女...24岁...利器刺伤心脏当场死亡...”】
机械音凭空炸响，乔溪虚弱地偏头四顾。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腥气直冲鼻腔，墙角石缝里塞满暗绿色青苔，湿漉漉的墙壁爬满斑驳水渍。最刺眼的是正对面那扇焊死的铁牢门，锈迹早已吞噬坚硬的铁条，栏杆间隙结着层青灰色的垢。
【系统绑定成功！欢迎来到《九州赋》的书中世界。主人您好，我是0077号系统，您也可以叫我小七～】脑海里的声音突然活泼起来，带着点刻意的俏皮。
乔溪咬着牙按向胸口，指腹刚触到衣襟，一段画面猛地撞进脑海：黑衣男子失控举刀刺向小女孩，周遭人都被变故惊得僵住，她几乎是凭着刑侦干警刻入骨髓的本能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小女孩推开。下一秒，冰冷的刀锋穿透胸膛，心脏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耳边炸开同事的大喊与女孩的哭嚎，再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主人，你在现实世界已经死亡，只有完成书中世界的任务，才能重新回到现实哦～】小七的声音甜腻腻的。
“我就这么死了...？”乔溪苦笑，声音里裹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她明明才破获那起横跨三市的连环盗窃案，队长还笑着说要给她批年假，怎么就成了系统嘴里轻飘飘的“死者”？
作为刑侦大队最年轻的女干警，她对信息的捕捉向来敏锐。“《九州赋》”三个字刚落，她就想起同事天天念叨的爆火网文——前阵子值夜班闲得无聊翻了几章，只觉得是本男主一路开挂的俗套爽文，唯一能看的也就是文笔还算细腻。
“那个...小七是吧...我这么说话你能听见吗？”乔溪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试探，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的冷汗，“我穿成什么角色了？总不能是地牢里的阶下囚吧？”
【主人你的角色是虞周云阳公主祁霁！任务是阻止男主收复九州统一天下～是不是很帅气？】小七的声音里满是邀功的雀跃。
乔溪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祁霁...云阳公主...”。
下一秒，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泛起了白——她想起来了！云阳公主是虞周败给北岐后送来的质子，逃回故国后彻底黑化，凭着美貌与狠辣处处跟男主作对，最后差点一刀捅死男主，妥妥的反派**oss，下场却是被男主挫骨扬灰，死法那叫一个惨。
“按我的小说阅读经验...穿书不应该是救赎男主、帮他打怪升级吗？”乔溪强压着心口的火气，咬着牙问道，“让我当恶毒女配跟他对着干，这是要我命吧？！”
【主人的角色是按生前意愿分配的哦～】小七突然甜腻起来，像揣着糖的小狐狸，【检测到你在2xxx年7月5日凌晨四点四十八分三十二秒说过：‘好无聊的书，这男主一路开挂，最后那么好的机会公主都把握不住，换成我早把他杀了’，所以为你匹配了祁霁角色呢，亲亲～】
乔溪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当时吐槽的时候谁能想到还有今天啊！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她深吸一口气，刑侦生涯教会她的第一课就是临危不乱——就算当反派，也要当活得最久的那个。
【主人别担心～云阳公主的名字已同步为你的本名乔溪，我会帮你完成任务的！有需要喊我就好～】小七说完便没了动静，尾音里似乎藏着丝偷笑。
“噔噔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地牢里格外刺耳。乔溪立刻屏住呼吸，往干草堆里缩了缩，假装昏睡——她没记错的话，此刻她正被关在北岐的地牢。
“君上也太小题大做，一个女人用得着关这么严实？”男人的声音带着嫌恶，他用袖口捂着鼻子，似乎忍受不了地牢里的霉味，“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从头顶传来，在他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
“祝大人，君上吩咐了，云阳公主是贵客，得好好‘招待’。”看守侍卫一脸谄媚，语气十分恭敬。
“恶趣味。”男人轻嗤一声，淡淡抬眉示意开门。
铁链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厚重生锈的铁门缓缓拉开。男人走进来，玄色锦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干草，他抬头望着漏水的天花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花板上的水珠终于攒够重量，“啪嗒”一声坠落在乔溪脸上。水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湿痕。
侍卫喊了好几声“祝大人”，男人才回过神，低头看向地上“昏睡”的乔溪。她身上的素白囚裙早已被血渍染得斑驳，裙摆沾着霉污，袖口和领口还有撕扯的痕迹。裸露的手腕和脚踝布满锁链勒出的红痕，墨红色的血污粘在清秀的面庞上，竟有种诡异的病态美感。
“君上允许动刑了？”祝康拧起眉头，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不满。虞周在仇水一战败北，割地赔款不算，还送来公主为质，说到底她还有利用价值，不能就这么死在牢里。
“未曾允准，只是提醒公主学规矩罢了。”侍卫连忙回话。
祝康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向地牢深处走来的黑影上。来人头发白得像蒙了层霜，身形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仿佛风一吹就倒，却长着张年轻俊秀的脸，眼尾的红痕衬得墨黑眼眸阴森可怖。地牢侍卫见状纷纷弯腰行礼，态度异常恭敬。
“梅大人还活着呢？”祝康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们獬寇司就是这么干活的？半死不活的人留着何用。”
“祝大人何出此言。”梅厌秋轻笑出声，拍了拍手。身旁侍卫立刻上前架起乔溪，另一人端着一盆冰水狠狠泼了上去。冰冷的水呛入鼻腔，乔溪猛地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口跟着抽痛，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缓缓睁眼，第一眼就撞进一双冷淡的眸子。男人眉眼冷峭，鼻梁高挺，纤长的睫毛映得眸色偏浅，轮廓深刻清俊，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仿佛她的惨状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就是《九州赋》的男主，未来统一天下的北岐左使祝康。此刻，他还是北岐王的走狗。
“祝大人看，这不是活的好好的？獬寇司可担不起失职之罪。”梅厌秋笑得诡异，眼神里透着近乎满足的残忍。
听到这惹人生厌的声音，乔溪瞬间清醒——北岐獬寇司梅厌秋，单纯以他人痛苦为乐。她当时看小说就觉得这人符合犯罪心理学里的反社会人格障碍，此刻见了真人，更觉恶心。
“饿死鬼，你会遭报应的！”乔溪朝着梅厌秋啐了一口，眼神淬着冰，满是冰冷的恨意。
梅厌秋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墨黑的瞳孔迅速爬满血丝，眼尾红得像渗了血，看着格外吓人。
一旁沉默的祝康突然面色微动。只一刹那，一道银光闪过——乔溪只觉下巴被人狠狠捏住，嘴被强行掰开，冰冷的刀锋已抵在舌尖。男人垂眸看着她，嘴唇微抿，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别动，不然割了你的舌头。”
腥甜的血味在口腔蔓延开来。乔溪却没怕，多年刑侦经验让她精准判断：对面这两个人没有北岐王授意，不敢轻易杀了自己这个“质子”。
但她现在是娇弱的云阳公主，得演得像些。乔溪只好搜刮记忆里的虐文桥段，硬生生挤了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滴在祝康手背上。
“哎呀祝大人，何必与公主动气呢？”梅厌秋连忙上前拉住祝康，百般劝慰，“下官这条贱命，怎配与公主相较。”
祝康拿刀又往乔溪舌尖抵了抵，直到闻到更浓的血腥味才收手。他拿出帕子面无表情地擦去手背上的泪痕，语气平淡如死水：“梅大人脾气太好，总会让人欺负的。败国公主而已，想杀便杀了。”
“抬举梅某了，大人今日是奉君上之命请公主赴明日午宴吧？”梅厌秋笑得越发谄媚，“下官不打扰了，还望大人在君上面前多美言。”说罢甩甩手，带着侍从离开，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乔溪一眼。
地牢只剩两人时，乔溪盯着祝康投在地上的影子，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祝康罕见地勾了勾唇角，似是对这只炸毛的小兽提起兴趣。他缓缓蹲下，与她平视：“我还以为你是个傻的。恭喜你，叫他饿死鬼的人都死了，你是第一个活下来的。”
“谢谢啊…？”乔溪一时语塞，这人脑回路果然清奇。
“等你没价值了，我会亲手杀你，不必谢。”祝康语气平淡，“起来。”
“你能不能扶我一下？”乔溪挣扎着想站，浑身酸痛无力，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不走就在这等梅厌秋回来。”祝康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走！”乔溪一听这名字立马来了精神，咬着牙撑墙站起，乖乖跟在他身后。
走出地牢时，廊外的阳光像淬了火的金箔，猛地砸在脸上，乔溪瞬间睁不开眼。鼻腔里涌入干燥的风，带着草木清香，和地牢里的霉味天差地别，让她鼻尖忽然一酸 —— 这是活着的味道。她还没谈过恋爱，还没来得及去海边看日出，还没陪父母过够下半生，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捂住眼睛。”祝康的声音淡淡传来。
她听话地用左手遮眼，透过指缝看见右手沐浴在阳光里，暖融融的。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乔溪跟着祝康走了不知多久，穿过曲折回廊和松柏庭院，才在一间雅致屋子前停下。职业习惯让她立刻观察四周：看似普通的房间，窗户却被牢牢封死，只留大门一个出口，典型的密室布局。
“你去哪？”见祝康要走，乔溪连忙问。
“不是你该管的事。”祝康转头看她，表情淡漠，语气添了几分烦躁。
乔溪撞进他冷冰冰的眼，识趣地闭了嘴。她敏锐捕捉到对方情绪变化，心里发紧，紧紧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房门将要合上时，祝康的声音飘进来：“干净衣服在柜子里，明日午宴前会有人来给你梳妆，老实待着。”
随着“嘎吱”一声，大门紧闭。门外，祝康皱起眉，对暗处吩咐：“阿祈，盯紧她。”
“是。”暗处传来男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