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当唐怀回到警局的时候，整个局里好像乱成了一锅粥。
唐怀穿过杂乱的人群走到了杜队办公室。
“师傅，听说你找我。”唐怀敲了敲支队长的门。
“本来是想让你调查一下陈丽娟的案子，没想到突然事情发展成这样。”杜辉低头整理桌子上的文件说道，突然眼睛一抬，随即头也缓缓抬起，秃鹰一般凌厉的眼神看向唐怀。
短暂的对视后，杜辉将视线转移到唐怀身上。
“受伤了？”杜辉看着唐怀的胳膊。
“啊，没事，小伤。”
唐怀紧接着清了清嗓子。
“对了，我回队里工作的事，局里现在是什么态度？”
杜辉又低下头整理文件，缓缓开口：
“根据局里的研究决定，你暂时还是不能回来上班，一会局长要开会，你就不必去参加了。”
“不过呢。”杜辉话锋一转，紧接着抬头看着唐怀“不在警局有不在警局的好处，你这两天就去散散心吧。”
“师傅，你这是什么…”唐怀话还没说完，就被杜辉的话打断。
“听组织安排。”
“是。”
唐怀立了立身子回答道，随后又凑上前去，双臂搭在杜辉肩头，似有一些谄笑：
“师傅，你看看跟您同一批来警局的同事该升都升了，你说你破案率那么高，咋不想着搞搞关系往上走走，又不是没这个实力。”
杜辉抬眼看了看唐怀，没说话，起身去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唐怀一屁股坐在杜辉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喋喋不休：
“最近这么多案子你也不管，全推在我们弟兄几个身上，天天搞得那么神秘，师傅，你到底忙什么呢。”
杜辉回身站在椅子旁，看着躺得跟个大爷似的唐怀，喝了一口茶水，淡淡的说：
“滚。”
“诶，得嘞，您忙。”
唐怀一个闪身，离开了杜辉办公室，嘴里嘟囔着：
“这个老头，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陈力突然凑到了唐怀身边。
“怎么样，怎么样，你和老大都说了些什么啊，是不是他同意你复职了。”陈力突然凑到了唐怀身边。
“对对对！我们唐大队长英勇出手，肉搏持刀凶犯，而且还光荣负伤，是不是杜队要准备和上级反应，给你申请个三等功什么的。”这时候一个女警员也凑了上来，眨着忽闪的大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唐怀。
女警员叫做吕薇，是刚调来技术科的实习警员。
“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唐怀皱了皱眉。
“还有，别叫我唐队了，”唐怀咳嗽一声，然后缓步走到了窗前，看向冷清的街道。
窗外风刮起地上的灰土，透过灰蒙蒙的玻璃，让唐怀觉得这个世界有一丝模糊。
突然，唐怀手机微信消息响起。
“最近怎么样，我请你喝酒。”唐怀收到了一条来自沈敕书的微信。
“地址。”
唐怀回了两个字，鉴于现在这个情况，也确实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小田村公墓，明早九点，不见不散。”沈敕书回道，后面还加了一个狗头坏笑的表情包。
小田村公墓？这个沈敕书又在搞什么鬼。
陈力这时候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对着唐怀埋怨：
“唐队，局长限期一周破案啊，杜队现在也不管，天天人都见不到，你又走了，我们怎么搞啊!”
唐怀还在看着窗外，头也不回的轻声说道：
“你们爱怎么搞怎么搞，我不在你们还破不了案了么。”
"我去和敕书喝酒了。”
唐怀淡淡说着，声音轻的像要一起随着那些尘埃被风吹走一般。
说完，唐怀转身离开警局，留下陈力和吕薇两人满脸愁容。
吕薇转头问陈力：
“这个敕书是谁呀？”
“沈敕书啊！这你都不知道？”陈力瞪大了眼睛。
“哦哦，对。”陈力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然后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外省警校毕业的，难怪。”
“沈、敕、书。”陈力一字一顿道“是我们司法学院历史上最优秀的学员，在整个学校历史上综合成绩一直保持第一，这么多届目前还没有一个人超过他。”
吕薇听了有点吃惊。
“我还一直以为第一是咱们唐队呢。”
“唉，因为那届有沈敕书，所以咱们唐队始终都是第二。”陈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吕薇有种偶像跌落神坛的失落感，追问道：
“既然他这么神，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咱们内部的警刊里见过他啊。”
“因为你来的时候，他已经辞职了。”陈力回答，紧接着又说“唐队当时不想考警察，听说还是沈敕书劝了一天呢。”
唐怀开着车朝小田村驶去，小地方的坏处就是地面上永远是坑坑洼洼的，忽明忽暗的路灯也指引不出一条正确的方向。
唐怀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的观察过这个城市，自己总是游走在这里的灰色边缘，就像是这座城市一端的筹码，压着不至于让这个总是因为充斥着恶趣味的社会天平而倾倒。
开了一夜的车，唐怀看向手机，凌晨四点。
“我到了，你在哪？”唐怀拨通了沈敕书的电话。
“你顺着最宽那条路往里走，有一个保卫科，直接进来就行。”沈敕书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有一丝慵懒。
唐怀顺着墓园的甬道一直前行，掠过一片如同多米诺骨牌般的墓碑，夹杂在干枯凋敝的灌木中安静的矗立着。
开着开着，唐怀看见一个小楼，上面写着保卫科三个字。
唐怀推开保卫科的门，映入眼帘的一堆监控屏幕，后面是一个简单的生活区域，厨房，卫生间，里面还有一个卧室，应该是留给上夜班的人。
唐怀看见沈敕书半倚在卧室门边上，身上的衬衫胡乱的系了几个扣子，肩上披了一件又大又宽的保安制服，更显得他身材有些单薄。
沈敕书打了个哈欠边说边用手揉了揉眼睛。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不是说好的九点么。”
“我晚上睡不着，就直接过来了。”唐怀看了看他“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还有好歹把裤子穿上”。
“嘿嘿，没事，我这衣服长，你等我一会。”沈敕书还是带着那股没睡醒的慵懒腔调，然后转身钻进了房间。
一阵匆忙的洗漱后，沈敕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不太服帖的翘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面，他拿着毛巾在头上胡乱擦拭着，趁这个功夫，唐怀又仔细看了看这个两年不见却又突然叫他出来的老朋友。
这是张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能够被当成好看的客观标准的脸。
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潮红，和那张没有血色的薄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唐怀看着沈敕书直挺的鼻梁旁有些沉谧的眉目让他觉得这张脸似乎有一些陌生，可又说不出来哪里陌生。
“看够了没有，你平时也这么盯着嫌疑人看么。”沈敕书擦完头发抬头冲着唐怀歪头一笑，依旧琐乱的衬衫扣子拉扯着他深深的锁骨。
“上学的时候就看够了，我就是想着你在搞什么鬼。”唐怀随意的坐在沙发上。
沈敕书看了看唐怀，没说什么，随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拿出一个苹果扔给唐怀。
“喏，吃点水果吧，你来的太早了，等我一会做口饭，咱们喝点。”
唐怀接果苹果环顾四周。
“你自己做饭？在这？”
“对啊，不然呢。我本来想请你出去吃来着，但是在岗期间嘛，我也不能乱走，我这什么都有，你等会尝尝我手艺。”沈敕书回身边整理灶台上的调料边说着。
“对，上班不能离岗，但是能喝酒。”唐怀白了他一眼。
“这不是你来了嘛，平时我也不喝。”沈敕书从冰箱里拿出了早就切好的菜，准备点火做饭。
“不急，我还不饿，要不你陪我走走吧。”唐怀说道。
“行，我这也挺好的，除了阴气重点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特别安静，特别适合散心。”沈敕书披上了一件大衣，带着唐怀出门。
唐怀两个人漫步在一排排墓碑旁。
“你在小田村干什么？”唐怀问。
“如你所见呀，我在这做保安。”沈敕书答道。
沈敕书走到一个墓碑前，上边放了几个苹果和供奉的点心，沈敕书随手拿起来一个递给唐怀：“喏，吃吧。”
唐怀愣了一下。
“你这，这不能…”唐怀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敕书又拿起了一个苹果一口就啃了下去，吃的津津有味。
“怎么了，你不用担心，安心吃吧，刚刚你在屋子里面吃的不是挺香的么。”沈敕书边吃边说。
唐怀拿着自己手里的苹果心里大骂沈敕书这个混蛋，要是早知道这些是给死人吃的，他饿死也不会吃。
唐怀没说话，默默把苹果放回墓碑前，双手合十，冲着墓碑点了点头。
沈敕书看着唐怀这个样子，嘿嘿笑道“没事，他这个人很好的，就是太年轻了，才二十岁就死了。”
“二十岁就死了？生什么重病了么？”唐怀问道。
“不知道。”沈敕书轻声说道，又低头看着墓碑许久，眼神落寞。
唐怀就这么无言看了一会沈敕书，后者轻叹了一口气又朝前走去。
唐怀就这么默默的跟着沈敕书慢步前行，突然沈敕书在一个墓碑前停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示意唐怀靠近。
当唐怀来到墓碑前仔细看向上面的名字时心里不由得一惊。
“陈丽娟？”唐怀低声说道。
“对，陈丽娟。”沈敕书抬眼缓缓看向唐怀。
“陈丽娟的身份调查在警局内部还处于保密状态，你还挺厉害。”唐怀揶揄道。
沈敕书没说什么，看了看唐怀，眼神不置可否。
“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唐怀盯着沈敕书。
沈敕书沉默了一会道：“去年我也在场。”
“你也在场？什么意思？”
“她当时在村委会大闹了一场，然后喝下农药。”唐怀低声说着，然后蹙了蹙眉，看向唐怀。
“我亲眼看见她死在了我面前。”沈敕书抬头遥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