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准确来说，您可以认为我只是一个和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既然好说话，那她不妨说准确一些，刚好试探他的态度。
然而伊威只是微微颔首，话题就变了，“米萝让你住在哪里？”
华黛想起那张证件，复述了一遍地址，“D区2号楼的517。”
“和尼克一起？”
“应该不是。”华黛能感知到，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基地内的一切人和事都很熟悉，包括她和尼克。但他的表现始终很克制，让她无法从中感知到情绪变化。
“那就搬来A区2街201，那里去别的地方很方便。”
“好。”华黛点头。
伊威将烟碾在烟灰缸里，“终端里的钱还够用吗？”
华黛尴尬地笑笑，“其实我的终端坏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钱。”只知道尼克有。
男人有些诧异，片刻后才说：“我会让专员帮你维修。修好之后在终端上发消息给我。我记得，你给我的备注名是……算了，看头像认。”
这样的关心未免有些奇怪。从他的态度来看，她不仅是没犯过错，还和伊威关系很好。
抛开地位的差异和危险性不提，从初印象上讲，华黛蛮喜欢这位指挥官。她可以感觉到，他是那种善于独自承担压力以及调动局面的统治者，很适合在乱世里画上富有个人魅力的一笔。
而且，又有谁能拒绝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与优越的身材比例呢？用真正的战斗洗礼的躯体，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不过她很公私分明，“感谢您。还有别的事要谈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能需要去住处休整一下。”
伊威以为她对谈话感到厌烦，就把话咽回去，“没有了，去吧。”
男人的视线极有存在感，她转身离开时，感觉它们仍牢牢黏在她身上。
亚昆塔就在门口，看样子是特地等他们谈完。见到华黛出来，他有条不紊地说：“行李已经运到A区，飞行器也已经在楼下等待。明天上午会有维修终端的人员上门，下午5点专车会送你去体检。你还需要别的帮助吗，劳伦斯小姐？”
“不需要了，谢谢。”
“好的。”亚昆塔送她下楼，关车门前说：“有事请联系我。”
专车消失在视线外，他回到办公室，伊威正在往手臂注射使基地崛起的重要科研成果——BSI3抑制剂，旁边放着感染率检测试纸。
第二纪元的人类经过漫长的探索，认为人类的异能本质上来源于感染丧尸病毒后产生的变异。因此，异能等级高的异能者，初始感染率往往更高；同等级的异能者，通过提升感染率也会相对更强。
一直以来，人类普遍认可的感染率临界值为75%，当感染率超过75%之后，异能者难以维持清醒，将会被认定为丧尸。80%以上，则完全无法保持清醒。
前线基地的一位科学家研制出的BSI抑制剂改变了这一切。迭代到如今的三代，它几乎可以使感染率在85%以下的异能者的身体机能正常运转。因此，前线基地在内部认定的临界值是85%，10%的差距可以覆盖大多数被认定为丧尸的异能者。
“怎么样？”亚昆塔站在门边，问。
“87%，没有变化。”
伊威面色平静，把试纸和抑制剂扔在桌下垃圾桶型的销毁机器里。
“……”亚昆塔沉默。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男人又点了一根烟，“你们这么主动地把她带进基地，是想作为我的临终关怀吗？”
伊威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脸庞隐在烟雾之中。
四年了，亚昆塔仍时常不能摸透他内心的想法，只好转移话题：“劳伦斯小姐看起来没那么厌恶您了。”
厌恶他是早晚的事。伊威并不喜欢这个生硬的话题转换，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总之，基地未来几年的事务按照已经定下的计划处理。更远的，我也看不到了。”
虽然从司机口中得知了从D区到A区，住宅的质量是逐级改善的，但华黛住进201时，发现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公寓。
她不太确定这是否意味着D区的住宅很恶劣，但一间普通的小公寓让她相对顺畅地接受了——她不愿意接受那位危险的泰勒指挥官太多恩惠，万一这些恩惠背后是天价呢？
随便洗漱了一下，意外的一觉好眠。
第二天，她是被门铃声吵醒的。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智能管家，没有得到回应，她才发现这间公寓的设施很落后。
从可视门铃看到是终端维修人员，华黛就开了门，对方帮她换了终端并完成绑定。
从背囊里翻出之前冒死找回来的物资，华黛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虽然不知道这基地是什么状况，但她至少有住处了。
三两口吃完，她打开终端，开始检索信息。
她先是去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信息已经被彻底清除干净。但在以前，却是直接搜都能搜得到。
也算是意料之中，她又去搜前线基地。他们似乎更倾向于保密，网上只搜到几项科研成果，譬如BSI抑制剂，已经到了第三代。至于伊威，更是只能检索到基本信息和照片。
中午以后，她才想起要给伊威发消息。
打开聊天软件，她其实还记得很多重生前的同僚的ID，但是考虑到正在被监视，她也不能贸然联系他们。
很快，她就想起并发现了重要线索——原身的主页和好友列表！终端坏过导致聊天记录清空，但是她足以拼凑出一些信息。
列表里人很多，大多都是珠宝首饰等奢侈品的销售，点进主页就是产品推销。也有一些主页十分精致奢靡的年轻男女。原身的主页也大差不差，看起来是住在豪宅里天天吃喝玩乐，生活质量直逼她在伊甸见识的权贵。
最震撼的莫过于尼克。他上次更新主页是一年零六个月之前，照片背景像是在高档餐厅里，原身顶着和华黛一样但年纪大一些的脸，偏头甜蜜地亲着他的侧脸。
她皱起眉，思索：“……又是秀恩爱又是买奢侈品，看来他们那时候过得不错。但是按尼克所说，那时候她应该还在前线基地才对。没有异能，没有功勋，哪里来那么多钱？还是说，尼克说谎了？”
下午两点，在整理完所有信息后，华黛不得不把视线转移到那个备注名上——疯男人。
疯男人……
华黛无奈扶额。她现在充分理解了为什么伊威没有说出这个备注名，他绝对知道。
结合士兵们的反应来看，说不定是原身讨厌伊威，而伊威单方面对她好。但动机是什么呢？
她撑着下巴，看着他的主页思索。主页没有任何内容，只有头像是那张网上就能查到的、也是唯一一张他的图片。男人冷峻的脸和黑色军服让她想起了基地标志中的地狱三头犬。
关键信息缺失，她只好先发消息：“指挥官，我是华黛，我已经修好终端了，感谢您的关心。”
发完之后，华黛就去打扫公寓。一个小时之后，她打开终端，伊威回复了一个“好”，并转了五千通用币给她。
刚才看的时候，她的账户只有几十通用币，最重要的是还挂着一堆复兴基地的银行的贷款记录。囊中实在羞涩，她再三保证会还之后就收下了。
不过，收下之后又点开账户，一长串贷款记录却凭空消失了。她用原身的ID仔细查证一遍，债务确实已经被抹掉。也是伊威做的？
手指敲着桌面，华黛突然想起，她为什么不试着问问亚昆塔原身的事？
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先完成体检。
夜晚，前线基地笼罩在许久未见的暴雨中，空气闷热潮湿。军区医院的灯火通明，探照灯照亮前方一辆辆沉默的漆黑巨兽。一辆轿车驶来，通过卡口后停在医院门口。
亚昆塔下车，将伞撑开递给伊威。两人神情严肃，步履匆匆。
医疗室内，医疗舱的舱盖缓缓打开，各种仪器也随之收回。华黛全身**，只裹着几片白布，身上有数道创口和导管，头部还插着数根金属长针。
她从麻醉导致的昏睡中苏醒，入眼是一个长相美艳凌厉、正浏览厚厚一沓检查报告和片子的穿白大褂的黑发女人。后者看她醒了，走近说：“我是前线基地研究院院长，你可以叫我玛格丽特，现在我来负责你的体检。”
华黛还没有完全清醒，语调含糊，“你好……体检还没有结束？”
“结束了。但对你来说，后续的事情才是关键。”玛格丽特按下按钮撤掉华黛身上的仪器，“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要去。”说完，她就抱着那一沓东西离开了。
华黛从医疗舱里出来，换好常服。等了一会，玛格丽特没有回来，也没有别人经过医疗室，她心里莫名有些不祥的预感。
如果他们真的检查到了什么，那么她的重生就必然基于科技手段。无论是换脑还是记忆植入，能实施相关技术的只有第一大基地——进化基地。那是一个由人工智能和改造人统治的庞大基地，以完全自动化的机械城市和断层的科技水平著称。
她一直没有往这方面考虑，单纯是因为进化基地已经凭借太空科技自给自足几十年，也很久没有干预其他基地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将会变成定时炸弹。伊威会怎么做？”她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