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叶泠若天不亮就被丫环喊了起来,然后就是一通捯饬,从沐浴洗衣,到上妆换衣,每一个步骤都极为小心翼翼。
叶泠若开始相信上官懿说的,今天真的可能会很累。
她自怜地叹了口气。
成个亲要不要这么麻烦。
她是不懂这些繁文缛节,魔族成亲的规矩很简单,摆上几桌酒席,新人拜了天地就算完事。
现在重生到了神族,连成个亲都要了她的老命。
神族的规矩,新郎要为新娘束发,换新衣。
天不亮,上官懿就赶了过来,他自己还没有穿戴整齐。
身后的盛林拿着一个托盘,把上官懿的新郎服都拿了过来。
晨起束发,吉时换衣。
他今天还是一身玄色的大氅,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谈不上新婚的喜悦,但眼中也难掩兴奋的光芒。
只是可怜的盛林,还得苦逼地跟在他身后,为他当牛作马。
人家成亲,他纯粹来吃狗粮。
上官懿是真的算不上开心,但娶了她,他的计划才好实行。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开始兴奋。
他的前半生,活得胆战心惊,处心积蓄。全身上下无数的伤疤,虽不及戎马怔战,可拿下狐帝这个位子,他也算是赔进去了半条命。
现在就只有那个人是他想求都求不到的。
他不甘心。
叶泠若坐在铜镜前,看着身后的男子为她绾发,笑着问道,“你会束发吗?”
如果束的不好看,那她今天会不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她成为笑柄倒没什么,只怕她现在的身份会累及上官懿。
上官懿轻轻嗯了一声,“束好了你就知道了。”
叶泠若轻哧道,“从没见过哪个大男人会束发的。
正说着,只觉得脑袋后面一拉一扯,她疼得嘶了一声,头发被上官懿高高的束起,绑成了一个结。
他感觉出自己的手劲重了,只好松了松。
叶泠若头皮一阵发麻,让上官懿给她束发,她铁定会成尼姑。
她抬起了手,绕过自己的脑袋,抓起上官懿的手,十根手指灵活地控制着他的手指,一步步教道,“看清楚,是这样束。”
上官懿完全是跟着她的手把她的发束起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绑了一个什么结。
等绑完了,叶泠若有点懵,“这是什么结?”
她不是很懂少女与妇人的发髻类型,从前魔族不论老少都是束着简单的发髻。
上官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绑的是什么结,敷衍地转开了眼,“算了,绑上就行了。”
说的敷衍,但一旁的几个小丫环都低着头轻轻抖动着肩膀,又不敢笑出声。
他根本就是不会绑。
叶泠若睨着他笑道,“你连自己绑的什么结都不知道,那就是瞎绑的。”
上官懿紧抿着唇,随口就道,“这叫同心结。”
叶泠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同心结?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吗?每年上元节时,人间的集市上都有同心结卖,我又不是没见过。”
同心结是一个心型,不是一个死疙瘩。
她吩咐姜林,“去给我找一个同心结来。”
姜林都快急哭了,“吉时马上就到了。”
现在不是他们打情骂俏的时候,过了吉时可是不吉利的。
叶泠若宽慰道,“没事,赶得上。”
盛林看了眼上官懿的眼色,他没有反对,只是脸色也不太好看,看意思有些不耐烦,却也没有发作,任由叶泠若胡闹。
盛林明白上官懿的意思,脸色灰白地跑了出去,外面的喜娘也是急坏了,但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掩面痛哭。
上官懿倒是聪明,盛林给他找来的同心结,他照着上面的样子绑,不肖片刻都绑出个同心结来。
叶泠若看起来还挺满意,“好了,这次是同心结。”
上官懿从喜娘手里接过了喜服,声音平淡道,“你们先出去。”
少年的脸色平静,神色如常,并未有半分尴尬或是脸红。
他只是单纯地想为她穿上嫁衣。
叶泠若心想。
我可是魔,魔有什么没做过的。
来就来,谁怕谁?
上官懿单手为她脱去了外面的衣服,外面天寒,可房里热得像个蒸笼。
叶泠若穿着里三层外三层,褪下了外衣也没什么。
上官懿为她披上了喜服,葱长的手指在她的身上轻轻游走。为她抚平衣裳,系好扣子。
每个步骤都细致入微。
突然,他系扣子的手在她手上顿了一下,眉心紧紧蹙起,“这衣服你昨天可试过了?”
叶泠若点了点头,“自然。”
昨天忙了一天,就是为了这些琐事。
上官懿没有讲话,继续系着扣子。
叶泠若起先没徐意过来,等衣服穿好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突兀地胸部,才明白上官懿的意思。
这衣服有些紧了。
他看出来了却没有点破,就是不想制造暧昧的气氛,这人,果然够冷。
其实叶泠若本人的容貌与身段都比林兮月要好,林兮月天生不足,底子再好,也是皮包骨,胸部不算瘪但也不丰,叶泠若还觉得这样的身段刚刚好。
像她从前,没少惹人眼球,不知道便宜了谁的眼。
可是昨天试衣服时,喜娘觉得她的胸不太丰满,刻意把衣服改瘦了,就为了突显出她的两坨肉。
“紧了是吗?”她在他耳朵悄眯眯地问他。
上官懿睨向她,眼中仿佛有一把冰刀。
叶泠若并无惧意,自己若无其事地动手穿好了衣服。
她的身材纤细合度,在略紧的衣料中凹凸有致地展现出来,细若抚柳的腰不盈一握,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上一把。
她明明里面穿着中衣,动作麻利,毫无妩媚撩人的动作,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她在勾.引自己。
他转下眸,沉声不语。
叶泠若换完了自己的衣服,见上官懿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又动手去脱他的衣服。
上官懿抬手阻止,眼眸沉如墨色。
她漂亮的妆容不浓不淡,长长的眼睫低垂着,如扇般遮掩住她的脸颊。
目光一定,他看到她眉间的凤钿。凤凰尾端有一点点模糊了,应该是刚才穿衣服时蹭到了。
“我自己换。”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后,取来了托盘中的喜服换上。整个过程,二人好像只是陌生人。
叶泠若无所胃地耸了下肩。
上官懿穿好衣服,走去梳妆台,拿起笔沾了沾红色的赤粉。
他目光向上一抬,笔端印在她的眉心,顺着尾稍轻挑了几笔。她仪容不端,月幽谷的族长又要说闲话。
太麻烦。
叶泠若没动,眼神一直向上注意着笔尖地移动。
笔尖微凉,点在她的眉心,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不禁肩膀颤动,好像缩了脖子。
他收笔时,目光只淡淡撩她一眼,“你的凤钿花了,现在好了。”
叶泠若凑近铜镜照了照,三分报仇七分赞美道,“原来你擅长干这个。”
上官懿放下了笔,“我们出去吧。”
“等一下。”叶泠若迅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若无其事地帮他正了正头上的金冠,“好了,可以出去了。”
来而不往非君子。
上官懿……
姜林在外面催道,“狐帝,吉时快到了。”
上官懿和叶泠若正好走了出来,“可以开始了。”
成亲真是老太太裏脚皮,又臭又长的一件事。
叶泠若甚至都不认识到场的宾客谁对谁,她只看见徐灵漫和林宽仁带着林婉仪坐到了主宾席上。
但就算是坐在那里,也没有人去理他们。
根本不像他们嫁女儿,反倒像是无关重要的宾客。
临桌坐在赵意旁边的戴着面目的男人倒是让叶泠若多看了两眼,如果她没有猜错,此人就是赵乔。
对于赵乔的脸被烧毁一事,她记得书中提到过,说他是飞升上仙历劫失败,没躲开天火,所以烧了脸。
从此以后,脾气也变得十分古怪。
现在看他坐那里岿然不动的架式,叶泠若觉得他倒不像是飞升上仙失败,很像飞升上神失败。
别看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狐族生来仙身,飞升上仙不过就是第一道微不足道的关卡,都算不上难关。
飞升上神,至少有经历个几千万年,历过无数大大小小的劫难。
她记得神族之中,就像是天君,都未得上神之身。
拜过了天地,叶泠若的心思低徊间。一抬头,又看见自己拜了一个容貌美艳但十分严肃的女子。
这女子一身灰衣,面如坐佛,一丝笑意都没有,甚至还有些不大高兴。
不过叶泠若旋即就被送进了洞房,也来不及考虑这人是谁。
这么丧。
新房内,叶泠若坐到很晚,上官懿进来时,和着冷风吹进几缕酒香。
不浓,味道刚刚好。
他脸色微坨,衣襟也微微敞开,注意着她的目光极深极浓。
两个丫环见他进来,福身退下。
叶泠若双手绞着衣角,多少有些紧张。
她在想着要如何应付接下来的洞房花烛。
上官懿笔直地走向她时,顺手从桌子上端了两个酒杯。
走到她面前时,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叶泠若只觉他温热的气息瞬间靠近,迫得她不得不正眼看他。
上官懿的脸离她很近,她甚至能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清晰如星。
他的目光深深要凝视着她,这样的注视让叶泠若的老脸不由得红了。
她的心跳在加速,燥热的感觉瞬间蹿上头顶,嗡嗡作响。
洞房花烛四个字一直盈绕在她的心头。
上官懿收回目光,一仰头,自己将酒灌下了肚,“合卺酒,还是要喝的,就算是走个过场也好,吉利。”
叶泠若微微晃神。
这可是合巹酒,不是要交臂喝吗?他怎么一个人先干了?
算了,不交臂也好,省得尴尬。
她想他一个从血堆里杀出来的君王,怎会相信这等迷信的说辞,不由得有些好笑,“你信这些?”
上官懿眼瞳有些迷离,不知他眼中到底看到了什么,“不信,不过你,另当别论。”
叶泠若眸光一抬,上官懿已经直起了身,“你累了,先好好休息。”
叶泠若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帝君也好好休息。”
上官懿抬眼看她。
叶泠若目光闪烁着,透着一股子紧张后的轻松,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轻盈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人,在一片火红色中,裹着凛凛的寒风走去了书房。
书房的一侧有一扇暗门,他从暗门里拿出了一副画卷。
画卷上的人相相如生,面容瑰丽,他的画工算不上好,但画她却画得十分逼真。
“泠若,我只有用这个方法来复活你,这世上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命我会在意。”
他闭了闭眼,紧紧地把画卷抱在了怀里。
依稀记得那一年,他受伤被打回了原形,若不是魔族的魔女叶冷若,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坐在这个位子上。
那段和她相处的时光,他永远不会忘记。
她只知道他是一只单纯的小白狐,而他的心里却没有一天忘记过她。
林兮月的这副身体,是他等了一千年才等来的。
她们,真的太像了。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他可能都不想玷污了他的挚爱。
她是那样美好,那样爽性纯真。
这世上又有谁可以比呢?
盛林进来时,看见上官懿在书房,起先还有些诧异,但多年的经验让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不管狐帝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自己无须多问。
“狐帝,那个行刺帝后的小侍卫,我已经解决了,免得日后帝后察觉。”
盛林自认不是一个好人,这些年跟在上官懿身边,做了很多缺德事。但上官懿信任他,他也忠于上官懿,就算上官懿让他自尽,他可能都不会有怨言。
上官懿没有转身,只是点点头,“做的很好。”
对于利用完的人,最好的封口办法就是灭口。
死人是永远不会背叛他的。
盛林退了出去,上官懿抱着画像,合着艳色的喜服躺到了塌上,紧拥着画像。
画中人红唇明眸,惹人怜爱。他的双腿动了一下,单薄冰冷的唇落到了画中女子的唇上。
*
叶泠若起的很早,并不是睡得不好。
相反,昨晚她睡得很好,一夜无梦,今早起来时,通体舒畅。
梳洗完正准备吃早饭时,丫环进来福身道,“帝后,姜姑姑请您过去一趟。
下章开始手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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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