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瞄龟缩着身子,被子在两人激烈的打闹下揪作一团。
这也导致楚瞄的自以为藏起来的双脚其实还漏出小半,圆润白皙的脚趾缩成团,之前被抓过的位置显得要红一些。
如果脚腕处的血泡结了痂,裴寂真的会怀疑:楚瞄的脚真能走路吗?。
裴寂不舍的移开眼,目光落在床上那乱糟糟的后脑勺时, “我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你看也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可能是先前和裴寂闹时,被子里钻进冷空气的缘故,他抖了抖,随后一咕噜的用棉被裹紧身体。
吸溜——吸溜——
一声比一声响,经验丰富的人类已经能猜出滑到唇巴上了。
裴寂:……
他识趣的抽了几张纸递过去。
当然,他原本可以直接将整盒都递过去,但是他怕楚瞄就再也不同他说话了。
“谢谢。”
楚瞄还没觉察出裴寂小心思,闷声闷气道。
指尖接触的瞬间,裴寂反手勾住,触及到一片温热。
裴寂觉得还是有些烫, “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刚欠下天债的楚瞄头摇得似浪鼓,“不去不去,我可不敢劳烦你们这些大少爷。”
你们?
裴寂觉察出楚瞄的阴阳怪气,不免想起和顾庭睿打照面时那鼻孔朝天,一步一蹦跶的嘚瑟样。
【你们去的医院我也负担不起。】
【别到时候又让我卖身赔钱。】
路是被某人堵死的,楚瞄现在可不敢在欠任何一个男主人情。
卖身赔钱?
裴寂不可避免的想到顾庭睿那死变态将脸埋进楚瞄衣服的迷离样。
更别提这人居然还在学校就这样,要真把楚瞄哄骗着搬离宿舍,那绝对要做些难以启齿的肮脏事。
裴寂毫不嫌弃的接手楚瞄用过的纸巾,“我听说昨晚顾庭睿照顾了你一夜。”
楚瞄:“嗯?”
感冒药的作用下,脑袋昏昏沉沉的,裴寂的话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裴寂也不着急,漫不经心的念着:“如今整个N大论坛里都在探讨他昨晚对学长你,可是相当的上心。”
他笑了笑,“顾庭睿一会儿派人送药,过会儿又请来私人医生,整宿急得来回爬,真是学长你的好舍友呢。”
“真的吗?他还请私人医生了?”楚瞄一屁股从床上坐起,丝毫没觉察出裴寂愈来愈阴郁的神色。
他咬了咬舌尖,压下情绪后酸溜溜的说:“我骗你干什么,当然是真的。”
他刚说完,楚瞄恨铁不成钢的自我惩罚的打了打腿,“我居然睡得那么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1]
追忆?
还惘然!
就因为顾庭睿给楚瞄请了医生?
裴寂产生了种隔壁核污水排到自家门口的危机感。
他立即胡乱编排起来,“楚瞄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顾庭睿可是个变态,他指不定打算以此要挟你做些……”
不好的事几个字还没说完,他就读懂楚瞄的遗憾。
【亏了亏了,十万元的药没尝到味,连私人医生的独家服务都没享受到。】
【顾家的医生肯定专业过硬,要是我醒来的话说不定还能蹭个免费号什么的!】
裴寂:……
还好,
楚瞄是个简单的人,从来不背感情债。
放下碗,楚瞄遗憾的望着挂着点米汤的瓷碗。
【1988的粥还没喝饱呢就见底了】
楚大师给出的评价是,不如18元的泸上阿姨美味饭团。
裴寂看出楚瞄没吃饱的样子,“楚瞄,要不你今天去我那儿住。”
他没忘记两人的约定,楚瞄希望他能在和顾庭睿吵架时能提供个避风港。
楚瞄眨眨眼,“啊?为什么啊?”
“你不是说顾庭睿他脾气不好,正好我昨天在附近租了套房,挺大的,要不我俩般出去住呗。”
裴寂自以为这理由天衣无缝。
特别是在他找人调查顾庭睿的事后,发现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骚扰楚瞄,喊楚瞄老婆,宝贝,亲亲;自称为楚瞄的老公;甚至还故意注册了个关注了楚瞄的账号,天天发些河童照片妄图吸引楚瞄的注意。
真不知道那身两年速成的薄肌是怎么好意秀出来的。
听说顾家的医美行业是国内垄断,恐怕直角肩是注射的,鲨鱼肌也是玻尿酸的。
统统都是人造的!
昨日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不能让楚瞄和那种人共处一室的念头。
【今天是什么世界同居日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要我搬出去?】
【下次要是有个世界同床日怎么办,总不可能在一张床上布兵排阵吧。】
裴寂:???
“不好意思啊,裴寂。我未来一个月我要去当顾庭睿的住家保姆。”
而且再说了,
说完他乏味可陈的凝视着裴寂。
【没有秘密的男人,就像用不了券的外卖。】
让人实在无法提起半点兴趣。
和平日里一样戏谑的语言,玩笑的态度。
让裴寂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他下意识的想再争取一下。
可就在两人对上的瞬间,他忽地怔住了。
裴寂还从来被人像打量商品一样的目光对待过,特别这个人还是永远无害的楚瞄。
此刻,墨色睫毛下的瞳孔好像失去了色彩,褐色瞳孔有种无机质的冰冷。
让裴寂不寒而栗的竖起汗毛。
不笑的楚瞄让裴寂觉得面前人好似一张扁平的照片,淡到漠然的注视,半笑不笑的嘴角,还有仿佛断电般停止住的身体。
不,不是他的错觉。
裴寂心跳加速的咽着口水,喉咙发堵的喘不过起来。
他压下眉,眼球慌乱震颤着,莫名的恐惧感充斥在周围,让他不自觉的含胸弓背。
不是他的错觉。
面前的楚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灵魂。
啪——
“嚇!”肩上的沉重像是突破心理防线的恶鬼,裴寂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惊叫。
“裴寂,你怎么了?”
朦胧的视线重新聚焦,楚瞄那张他这几日接连梦到的脸重新出现。
“你是不是累了?怎么出得汗比我这个病人还多啊?”
熟悉亲昵的对话出现,裴寂终于收回了神。
他避如蛇蝎的躲开楚瞄伸来的手,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事,我刚刚走神了。”
“是吗?”
楚瞄伸着懒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他拉起被子盖好,似笑非笑的倪眼看向男人。
“裴寂,那我先休息了,同居的事以后再商量嘛。”
裴寂讷然站起身子,衬衫后背已然湿透,他朝楚瞄点点头,像是被他操控的提线木偶。
“嗯,好。”
嘴巴才一张开,裴寂耳边好似出现一阵幻听。
那声音像是站在花园喷水池旁的夜莺,歌声时断时续,似明或暗的一句接一句。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寂才一字一句的听到完整的歌调。
他僵硬的张开唇,却半天说不出完整的音节。
“嗯?什么?你在说什么?”楚瞄撑着下巴,翘首以盼看向男人。
过了一会儿,
楚瞄嘴角勾起了然的微笑,“你说得对”
下一瞬,楚瞄跟着裴寂异口同声道。
“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嘛!”
“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嘛!”
裴寂:!!!
让外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让裴寂刷白了脸,他瞪大眼看向床上病得不堪一击的楚瞄,仿佛对方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是你吗?是你吗?”
裴寂嘶吼的发出莫名其妙的质问后,便重摔打开门落荒而逃。
纵观眼底的楚瞄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轻笑一声,红唇贝齿那还有生病的模样。
“裴寂,”他对着虚空张开唇,独自呢喃,“你逃跑的样子也好像一条落水狗啊。”
***
尘封已久的聊天群里,头像仅为黑底白色字母P的人在六年后发送了新的信息。
[P:今天……我好像遇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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