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方栀影久久无法回神,一直到晚饭上了桌,他依然回味那个吻,按理来说他已经和阮墨弦上过床,实在不应该再为一个吻而心神不宁,但方栀影却很矫情的觉得他们只是身体上契合而并没有走心,可这一吻又有点突破了他的心防,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从前和周延庭拍摄那一幕时,方栀影并没有太多情意,因为很多场景拍的突然,没有前因做铺垫,所以他很难让自己有感情。

可是和阮墨弦对戏不同,他甚至不需要前因,就能轻松的被他带进戏里,一发不可收拾。

方栀影有些懊恼,懊恼的同时又不太明白,对戏就对戏,阮墨弦为何要选择《暮南征》?明明他正在拍的是《金风玉露》。

正这样出神,阮墨弦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语气不善:“想什么呢?”

方栀影不大敢看他,反倒是阮墨弦跟没事人一样,好似真的只是演了一场戏——实际上也确实是一场戏,阮墨弦不怎么开心,还有点凶神恶煞:“快吃饭!”

“哦。”方栀影拿起筷子,饭是阮墨弦做的,他一点忙没帮,还一直神游天外,此时看到桌上摆着三菜一汤,一份凉拌青豆,一条凉拌鲫鱼,一盘炝炒空心菜,还有一碗西红柿蛋汤。很寻常的家常菜。

方栀影就近夹了一颗青豆放进嘴里,还没开始咬,便听到阮墨弦的警告:“不许说不好吃!”

方栀影:“……”

他也没说话啊。

方栀影又夹了两颗青豆,放在嘴里慢慢嚼了嚼,默默无语,然后他又夹了一小块鱼,鲫鱼的刺实在太多,这导致他吃的很慢,阮墨弦看不下去了,问他:“好难吃吗?”

方栀影没说难吃,也没说不难吃,总之他吃了,阮墨弦等不到他的回答,“哼”一声,很不满意,方栀影又吃了一块蛋,最后才去夹那道空心菜,等四道菜都品尝完了,这才发表意见:“……这素菜炒的有点老。”

阮墨弦果然不开心:“有的吃就不错了。”

“……”方栀影说,“可我也没说不好吃啊。”

阮墨弦一挑眉:“你还敢说不好吃?”

方栀影立刻摇摇头,说:“我不敢。”话虽这样说,但是凭心而论,他觉得阮墨弦做的菜也不算难吃,就是很普通的寻常味道,他想,大概是阮墨弦自己吃惯了山珍海味,习惯了饭来张口,这才这么看不上自己做的菜。

想到此,方栀影笑了笑,又夹了两颗青豆在碗里,这道菜其实吃起来很烦,方栀影干脆端起盘子直接赶了半碗,用筷子随便搅了搅,这才大口吃起来。

阮墨弦看他吃的这样认真,将信将疑,稍稍满意了些,随即又“哼”了一声——这次心里是美的。

饭吃到一半,方栀影想起来,喊他:“师哥。”

阮墨弦抬起眼睛,问:“怎么了?”

方栀影说:“你是不是要进组了?”

“还早呢,只是刚刚定下来要拍,演员都还没找完。”阮墨弦不怎么在意,告诉他,“算算时间,怎么也得到你杀青之后了。”

方栀影“哦”一声,继续问:“师哥没有其他工作安排吗?”

阮墨弦说:“没有。”他想了想,又说,“我现在的工作是帮赵莘看场景,还有——教你拍戏。”

方栀影愣了愣,说:“你和赵导很熟吗?”

“嗯,”阮墨弦说,“他以前不是导演。”

方栀影好奇:“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说到这个阮墨弦就来劲了:“那时候我刚进致远,当时建筑业还很景气,到处都在开发建设,赵莘可能也看到了这一点吧,所以来内地做房地产,赚了大钱,正好程阁乡也在建设,中标后他便注意到了致远,于是找到我让我帮他设计一套别墅群,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房价上涨指数与日俱增,所以这群别墅又帮他赚了一笔大钱。”

“……”原来是那么久以前就认识了,方栀影又奇怪,“那他怎么又当上了导演?”

阮墨弦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他可能钱多吧。”

方栀影:“……”

“那,这么多年你们一直有联系吗?”他很小心翼翼的问。

阮墨弦想了想,说:“偶尔吧,有事才联系,不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呃,可能……有点好奇吧。”方栀影低下头继续扒拉着饭碗,其实他也不是想打听这些事,可能是话赶话的就说到了这里。最开始他也只是想问问阮墨弦的工作安排,谁知道怎么就聊起了赵莘呢。

阮墨弦沉默了半晌,又突然笑了:“小师弟,你是对他好奇,还是对我好奇?”

方栀影想了想,说:“都有点吧。”

阮墨弦看着他:“那你还想问什么?你问。”

还想问什么?……等等,最开始他问的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方栀影说:“师哥下一部戏要拍什么?”

阮墨弦倒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不过这也不是件什么秘密事:“拍的是纪雁山,叫《星辰大海》。”

纪雁山,航天工程院士,宇宙飞船设计师,一生为国,一生热爱,一生奋斗,一生都是奇迹。

方栀影吃完饭了,“哦”一声,没多大表情,突然又没有好奇的模样了。

阮墨弦也吃完了,一边收碗一边说:“你没有要问的了?”

方栀影摇摇头,一起帮他收碗,等到了厨房,阮墨弦又不让他动,所以他便看着阮墨弦洗,洗完了,阮墨弦用凉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问:“想什么呢?兴致这么低。”

方栀影来到客厅,好久才笑了,开玩笑似的:“我在想,师哥果然是和我不一样的,我连小情小爱都还没搞得懂,师哥就已经站在家国情怀上面了。”

阮墨弦“呦”一声:“这话说的不诚恳吧?”

方栀影眨眨眼睛,诚恳不陈恳的他不知道,总之他就是脱口而出:“师哥还是多教教我怎么演戏吧。”

说到演戏,阮墨弦仔细想了想,推他到沙发上坐下来,问:“你知道你为什么不会演戏吗?”

方栀影摇摇头,他当然不知道。

阮墨弦说:“因为你没有系统的学过该怎么演戏,你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光一味的题海战术是不行的。但如果你只是演一个无人在意的小角色,这样也不是不行。可你现在要演的人很重要。”

他说的是周隽,周隽很重要,就是因为重要,所以方栀影才觉得自己演不好,可既然阮墨弦在这里,他又想把他演的很好。

阮墨弦在讲戏的时候其实很着调,也很温柔,简直和传闻中的好脾气一模一样,他说:“你现在的表演还处在新人阶段,可塑性很强。在娱乐圈,一个人若能一夜爆红,那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完全适配的角色,或者说他将自己完全带入了角色。观众的眼睛其实是雪亮的,你为这个角色投入了多大的心力,观众就会给你多大的反馈。等你红了,手上的资源也就多了,到这时候才会是你真正的题海战术,如果你做的不好,两三部戏过去后,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相反的,如果你做的很好,长盛不衰的日子也就来了。所以,入戏是你必经之路,你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你也就不会从中获得经验。”说完这些,他又说,“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就是靠着常年的龙套积累,一步一步慢慢的爬了上去,可那样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是这样,他同样也需要一个机会爆红,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吧。”

他说了好大一堆话,方栀影默默受教着,其实还是迷茫更多一点,赵莘也说过要他入戏,可这个词说的好听,做起来却很难,他问:“入戏是什么感觉?”

阮墨弦看着他,轻声说:“是一种……沉浸式的感觉吧,你还是你,你又不是你,就好比说,你是周隽,周隽也是你。”

方栀影似懂非懂,其实在拍《暮南征》时,周子敬就一直觉得方栀影入戏太深,当时就连他自己也一度怀疑,可直到现在,他突然想起来,他从来没当过自己是沈末承,他只是在演沈末承。现在也一样,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就是周隽。

方栀影问他:“师哥每次拍戏都会入戏吗?”

阮墨弦一笑:“那倒也没有,看情况吧。入戏太耗神耗力,一场戏而已嘛,何必那么认真呢。”

这话说的多么不敬业,方栀影看着他:“可你演的都很好。”

阮墨弦最喜欢听别人夸他,大言不惭道:“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方栀影说:“可你之前说过你没有天赋。”

阮墨弦想起来,“哦”一声,翻了个白眼:“你记得倒清楚。”

方栀影:“……”

阮墨弦已经习以为常了,又将眼睛翻回来,刺激他:“没有天赋那就是我聪明吧!”

方栀影勾了勾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一个词叫“傲娇”。但阮墨弦是真的有底气口出狂言啊!

而实际上阮墨弦从来没有在镜头前说过这样的话,别人夸他演技好,他会很谦逊的说是导演拍的好,就算得了奖他也只会礼貌的说谢谢,谢导演,谢观众,谢所有人,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私底下其实是这样的人。

方栀影也是最近才知道,这让他意想不到的同时,又看到了阮墨弦身上那种普通人的生活气,这生活气让他这个人都变得亲切起来。因为所有人都将阮墨弦视做男神,他高不可攀,他遥不可及。

这时候,阮墨弦站起来,径自走到餐厅那边的吧台,问他:“说了这么多话,要喝点茶吗?”

喝茶?方栀影点点头,说:“什么茶?”

阮墨弦说:“花茶,好像还有点柠檬茶,我找找,你要喝什么?”

方栀影不想麻烦:“就花茶吧。”

阮墨弦当真也就不找了,就在吧台那一边烧水,一边拿了两个杯子,方栀影还以为他就随便抓朵花泡一泡,没想到阮墨弦整得还挺复杂,有模有样的。

方栀影不自觉的走过去看,离得近了,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他问:“这是什么,桂花?”

阮墨弦说:“嗯,尝尝。”

水还有点烫,方栀影泯了一小口,舌尖微微泛苦,他想,阮墨弦虽然饭做的简单,但整这些东西倒是花哨。

喝了他的茶,这人就变得更亲切了。

阮墨弦看了看表,说:“快九点了,要睡觉了吗?”

明天有戏要拍,确实应该早睡,方栀影点点头。可等躺在床上了,他又突然有些不自在,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了半个月,就算是尴尬,那个劲也已经过去了,那这不自在的原因到底在哪里?

他想了好久,一直到快要睡着,才模模糊糊的想明白,不自在是因为前半个月他们都是忙到倒头就睡,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这些有的没得,而现在的他们都清醒着,有时间胡思乱想了,也就滋生了一些错觉。

——好似他俩在谈恋爱一样。

第二日,阮墨弦依旧和往常一样送他去剧组,只是这一次他没再返回家画图,而是和方栀影一前一后的进了片场。

赵莘好久不见阮墨弦,立马将人拽到镜头前看成果,戏也顾不上拍了。

方栀影在另一头换衣服化妆,周延庭也在,但他好像满面春光,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傻笑,跟个神经病也没什么两样。

方栀影瞧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又没将视线移走,看的是光明正大。很快,周延庭感受到他的视线,轻轻“咳”了一声,立刻正襟危坐起来,可也没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又装模作样的换了个姿势。

但方栀影的视线依然在他身上。

周延庭眼睛转了转,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两遍,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方栀影:“看什么?我有什么不对吗?”

方栀影目光灼灼,不躲也不闪,只说:“周老师,你好像有什么好事。”

这句话周延庭前阵子刚对方栀影说过,耳熟的很,但显然周延庭已经忘了,主要他是做贼心虚,说话也结巴起来:“没,没有吧,能有什么好事……”

方栀影默默不语,等化好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他又突然说:“我刚刚看到你在笑。”

周延庭本以为这件事已经糊弄过去了,没想到方栀影还没忘,他马上否认:“……我笑了吗?没有吧。”

“你笑了,而且看上去很开心,”方栀影戳穿他,就是八卦也八卦的面无表情,“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这真是一针见血,周延庭迅速跑过去堵上他的嘴,“嘘”一声:“小声点!”

方栀影眨巴两下眼睛,周延庭便将手拿下来,小声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方栀影本来想说,很明显,他根本就不用看,可看到他这藏着掖着的模样,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就是看你挺开心的,和以前不太一样。”

“以前?”周延庭顺嘴接道,“我以前什么样?”

方栀影似乎很认真的在想,想了好久才说:“以前你是克制的,隐忍的,即使恋爱了,好像也不怎么开心。”

“……”周延庭静了静,突然沉默了,好一阵儿才说:“小影,我觉得你是搞混了,那不是我,那是谢予。”

方栀影陡然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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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
连载中梦昔笔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