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之下便是地牢,地面更加湿滑,水汽重,地面上铺着稻草,林鹭往里面一看,能看见地上横七八竖关着好些女子。
林鹭心中微微一惊。
明灭摇曳的昏黄烛火衬得她们面容憔悴、惨白如死灰。
那些女子一听着动静见人来了便全部看了过来,眼神麻木,分明是活人,却像极了死物。
林鹭靠着系统传输过来的部分原主的能力,感知到,此处的女子中还藏着非人之物。
她还能够感觉到,那非人之物并无恶意,只是怯怯藏于暗处。
牢中散发着诡异的香气,勾人遐想和缠绵,这种香气林鹭在萧蓉身上嗅到过,只是没有阑珊处的浓烈。
她怀疑是这些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们身上甚至没有一件得体的衣裳,见来人了便不顾地上的湿滑和肮脏,手脚都是伤疤和污浊,爬过来隔着牢笼紧紧抱住她和萧蓉的衣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灯火照在离林鹭最近的脸庞,照着女子脸上近乎乞求的哀色:“宗主仁慈,求您赐吾等一死。”
林鹭看出了她对对生的绝望,仿佛这只是一副干枯的、禁锢灵魂的躯壳,死对她来说却是一种解脱。
萧蓉侧目,神色微冷,她用探究的神色死死盯着林鹭,平日里含情的眉目都结了霜雪,她将手中的匕首递到了林鹭手里。
唤她:“宗主。”
林鹭接过匕首,脑中死机,顺着她的声音看了过去。
萧蓉似乎对她起疑心了。
林鹭心中咯噔一下,脑中迅速将这几天的剧情过了,却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够让萧蓉怀疑的地方。
或者说……萧蓉发现她在茅厕中把药吐了?
【宿主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里的人都是书中的,对宿主来说并不存在。】
林鹭叫苦不迭:【就算你这样说,现在看着活生生的人站在我面前,我没办法动手真把她杀了。】、
不说杀人了,就是杀鸡她也是不敢的啊!
再说,杀人又不是切菜,不是让她干,她就能干的!
系统的电子音有些冷:【检测到萧蓉对宿主的怀疑度为15,如若不及时证明,宿主极有可能被其抹杀,因宿主操控原主的术法并不熟练,所以现在就是对上萧蓉…】
系统的话微微停顿:【也毫无胜算。】
林鹭闭了闭眼,前有狼后有虎,都在逼着她把刀子插入面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身体中。
林鹭咬牙:【我做。】
她上前微微蹲下,眼前的场景和女子逐渐模糊起来,手中的匕首迟迟刺不出去。
纵然林鹭多次安慰自己,这只是在书中,可是眼前的人如此鲜活。
最终还是系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将她的手肘猛然推出去,见了红。
女人的鲜血染在她的指尖,从匕首插入之处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她腿一软,将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丢在地上,神色恍惚。
那女子脱力般跪在地上,伤口处的血喷涌而出,却还挣扎着起身,重重朝着林鹭磕了个头,抬头脸上挂着明媚而诡异的笑容。
林鹭浑身血液都冻结了,手抽打颤,匕首上还残留着女人的鲜血,那气味比正常的血腥臭许多。
萧蓉缓缓蹲下,将林鹭被津津冷汗打湿遮住眼眸的发梢拨开,她露出柔软的笑容,只说:“宗主真乖。”
随后,她又用柔软的声音,说了林鹭听不懂的话:“宗主总是这样温柔。可是过于优柔寡断,也并非好事。”
萧蓉站起来,同身后的侍从冷声道:“宗主这几日身子太弱,你们几个将宗主带回房中休息。”
“遵命。”
一下午,林鹭神色都恍惚,毕竟她是第一次杀人,一低头仿佛就能看到鲜血淋淋,看到那女子在她的刀刃下逐渐没了气息。
*
夜里,碧桃引了另一个男宠上前来。
其名唤作启,着白衣,手中抱着琴,眉目如玉。
碧桃说:“这是右护法大人让奴带来的,大人吩咐奴定要让宗主今日同启公子同眠才行。”
林鹭看碧桃这小模样,应该是被萧蓉威胁了。
因为昨天的事,萧蓉似乎不信任枫,纵然原主最是宠幸枫,她还是将枫换成了启。
碧桃说了句“宗主夜安”后,便退了出去。
启将琴放在一旁,拂袖给林鹭行礼。
他眉目如远山,唇淡而薄,抬眸的一瞬却让林鹭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林鹭心中不免觉得奇怪,觉得启与枫都像一个人,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启好抚琴,琴音精妙悦耳,只是将琴放下后,却叽叽喳喳如枝头鸟鸣不止,能从东院扯到西院,上天扯到入地。
启说是原主将他掳回来的。
但启又说:“奴本是风月楼中的琴师,男子女子都接待过,宗主只是偶然听了奴的琴音便将奴赎身回来。”
启说着说着,还一脸娇羞。
林鹭一听又问:“你方才说我将你掳回来的,既是赎,又怎么算掳?”
大概是因为原主本就不常在宗门内,后宫莺莺燕燕,纵然林鹭问,启也未曾觉得有何不对,还在细心解答。
林鹭心道,这启好似比枫好应付些。
启掀开如雪白裳,露出狰狞的伤疤。
他笑着,大方向林鹭展示着过往的污浊和伤痕,眉眼潋滟道:“宗主并未给赎金,而是将打我的客人和老鸨活生生打死了,再将奴带回来的。”
林鹭瞳孔微颤。
原主似乎没有她想得那么坏,并且还有点东西。
林鹭怕自己多说错多,便不再多言。
启见状,苍白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挑起琴弦。
屋外一片寂静,空中偶有鸦雀飞过,又长鸣几声,启只管抚琴,未曾再提起别的。
林鹭看着他愈发见着苍白的面容,那熟悉至极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她心中微微一颤。
林鹭道:“若困了便休息会儿。”
启手中的动作停下:“奴不困,宗主能睡个好觉比什么都重要。”
桌上昏黄的灯一夜未熄,耳旁悠然细碎的乐声,声声入耳,她白日神经紧张,此时终于得空放下心来,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今夜也当真如启所言,她睡了个好觉,折磨她的梦魇也不见了。
*
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萧蓉,她手中端着瓷碗,似乎看到林鹭醒来后神色如常,便松了口气。
林鹭照常偷偷吐了出来,再晚些,萧蓉便带着她去阑珊处巡视。
她看着那些女子犹如无骨枯槁的花攀附在潮湿的地牢中,他们神色苍白,好似在渐渐凋零。
林鹭每一次去,都会心中闷慌,喘不上气。
至于这些人究竟都是谁,萧蓉不主动告诉她,她也不敢冒险去问。
“宗主这次怎么回来这么久?”
林鹭大概能从萧蓉的话中摸出,原主总是在外面,这也就方便了她去找祝如疏。
林鹭顺藤而下::“快走了。”
萧蓉叹气道:“我却还是希望,宗主能多在宗门内呆些时日。”
“宗主去哪里从来不会告诉我们,上次也只与我说是喜事。”
林鹭一阵恶寒,想到那日血流成河的场景,到底哪里来的喜事,难道说原主跟原男主南宫信有仇,然后灭他满门?
林鹭脑子里响起了系统的电子提示音。
【宿主需要尽快前往御云峰,男主女主男二已汇合,距离触发副本主线剧情已进入倒计时。】
好的,布置任务的时候,这破系统总是来得很快。
林鹭反抗:【可是我还并不熟悉术法。】
宿主这几天学的术法里是不是有一个能够隐藏自身实力的。】
林鹭点头。
【有那个就够了。】
林鹭:搞半天她究竟强不强根本不重要是吧。
林鹭收拾收拾,第二日便打算去御云峰。
萧蓉不过问,自然旁人也不会过问太多。
众人送她到石门前,与她道别。
*
像御云峰这种大门派,通常情况下都是几年收一次徒,且有固定时间。
若是等着这时日,估计她都不知被挫骨扬灰多少次了。
林鹭早在出门前,就自己捏了个诀将原主一身邪魔外道的法力隐藏了。
其实有跟没有对林鹭本人并没有区别。
额,因为就算有她也使不出来。
系统就给她这点时间,够干嘛。
让她愁的是,原身这隐藏术法的诀有副作用。
七日一次抓心挠肺的暑热自心脏肺腑往外扩散,并且最多三个月,若是久了人便会被活脱脱烧死。
并且,出门前她用了这诀,当场就吐了一口老血,疼得在地上打滚。
林鹭忍痛问:【还有别的办法吗?这这这也太……疼了吧!!!!!】
【没有,但或许宿主可以取得攻略对象的信任,让他保护你。】
能得到祝如疏的信任,她早就攻略成功了,还用这样吗?
别无他法,用这个就意味着,她最多有三个月的伪装时间。
若是三个月无法攻略下祝如疏,她会掉马,那么难度会上升。
*
林鹭从合欢宗出来后,先在街上给自己买了身衣裳,还好这原身房中有些值钱的东西,金碧辉煌的,当个三两样应该无人在意吧。
林鹭给自己买了身碧绿色的衣裳穿着,又择选了两个翠色的头饰再扎俩花,顺便在店里叫老板给她扎了个垂挂髻。
“这位姑娘生得倒是可爱。”
倒也并非老板恭维,林鹭生了上可少女面容,脸颊肉肉的,下巴却是尖的,眼眸浑圆晶亮,一身青色,颇有邻家少女的感觉,娇俏的模样最是讨人喜欢。
如此一来,便像人间的少女似的。
林鹭笑眯眯朝老板道:“多谢姐姐。”
将老板看得心花怒放:“哎哟,这小嘴也甜!我的年纪害怕是能做你娘亲了!”
林鹭在合欢宗,日日吃穿住行都有碧桃,放她自己在这里就连扎头都不会,这才又拜托老板教她如何扎垂挂髻。
林鹭学东西快,人也可爱,嘴巴也甜,且花钱大方,店中不忙,老板也并无怨言。
她走时,又买了俩发饰、飘带放在随身背着的小包里,里面还有身衣裳。
林鹭背着她的小包,跟着系统的指引,往御云峰去。
此时天色转黑,御云峰周遭的万事万物都带着盎然灵气,与合欢宗简直天上地下。
林鹭觉得自己跟祝如疏是有点刻意的缘分在身上。
她走着走着觉得不舒服。
五脏六腑抓心挠肺的热开始扩散,灼烧着她的身体。
林鹭顾不上别的,她走不动路,被折磨得往地上一躺,疼得打滚。
这种疼痛,可不是人能受的。
夜色中,一袭白衣的少年恰巧从山下回来。
算来这是林鹭第二次见祝如疏,还是在她非常窘迫的情况之下。
月色皎洁。
她听见人的脚步微微眯起眼,看到那人不染纤尘的雪衣和鼻梁上架着的白布,还有他耳后高束的马尾,其上银饰颤动,宛若捧起一汪清凉月色,泠然而动。
她从月光下辨出少年容貌中的一分瑰丽。
第一次见他是披发的,这一次却是扎着马尾的。
林鹭还在朦朦胧胧想着,无论怎样倒是都挺好看的。
见祝如疏走过来了,林鹭扯着嗓子号道:“哎哟,疼死人啦——”
她尽量让自己叫得大声一点,装成一副要死的样子,好让这位温柔男二对她心软,带她名正言顺地回御云峰。
只是这祝如疏好像并非只是眼瞎,耳朵还聋了,仿佛她跟那天他脚边的死尸没什么区别。
林鹭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再看到他轻抬脚尖,盲杖也微微往上挑,动作轻巧且精准地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额。
林鹭抓住他的白裳,此时少年才终于停下脚步,紧蹙眉心,如月的面容显出了些许不耐。
林鹭看着祝如疏神色中有些许不爽,她的心情却好多了。
林鹭苦巴巴道:“仙长,我要被痛死了。”
这话不假,她却是五脏六腑的暑热烧得她疼痛不已。
祝如疏却一点情面不留,将衣裳从林鹭手中抽出来,声音也冷冷地:“山下有医馆。”
林鹭眼泪汪汪又把自己脏兮兮地小手巴拉上去了:“可是我痛得动不了。”
祝如疏的眉心蹙得更紧了:“爬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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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