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最高法庭的合金穹顶折射着冷白的光，将旁听席上的每一张脸都照得像淬了冰的雕塑。
凌彻站在被告席斜前方，军靴踏过光洁的地面时，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他肩上的银星勋章与胸前的一级荣誉勋章交相辉映，本该是联邦楷模的象征，此刻却像两簇烧得他皮肤发疼的火焰。
被告席上，沈惊寒穿着束缚衣，双手被特制合金镣铐锁在椅背上。他微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遮住了那双曾在星舰指挥室里映过漫天星轨的眼睛。监测仪显示，他的犯罪心理值稳定在120——这个数字，意味着“即刻清理”的红色警报。
法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冰冷而公式化：“沈惊寒，因涉嫌蓄意谋杀联邦七位高级官员，犯罪心理值超标，证据确凿，依据《星际联邦法典》第73条，判处……”
“等等。”
凌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上前一步，军帽被他摘下，露出线条利落的眉眼。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位以理智严谨著称的脑域权威、联邦最年轻的大校，会在终审判决时打断法官。
“我反对。”凌彻的目光掠过被告席，精准地落在沈惊寒身上，“我请求暂缓执行清理。”
庭内哗然。
首席法官皱起眉：“凌彻大校，请注意你的身份。沈惊寒的罪行无可辩驳，120的犯罪值……”
“我可以让它降下来。”凌彻打断他，声音平静得近乎疯狂，“三十天。给我三十天，我能让他的犯罪心理值降到30以下，并且，让他成为联邦最可控的武器。”
这话像一颗炸弹投入人群。让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SSS级通缉犯“洗心革面”？还要让他变成联邦的武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惊寒终于抬起头，那双沉寂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波动。他看着凌彻，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如果做不到呢？”法官的声音冷了下来。
凌彻挺直脊背，右手抚上胸前的荣誉勋章，那是联邦对他最高的嘉奖。他一字一顿道：“我愿立军令状。以我凌彻的生命为赌注，以这身军装和勋章为凭。三十天后，若沈惊寒的犯罪值未达标，或无法通过联邦的武器适配测试——”
他顿了顿，目光与沈惊寒在空中相撞，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与他，同罪，同罚。”
“疯了……”旁听席上有人低喃。
沈惊寒的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束缚衣下的肌肉似乎绷紧了。监测仪的数值跳了一下，不是升高，而是微不可查地降了1。
法官盯着凌彻看了很久，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坚定。最终，他与陪审团交换了眼神，缓缓道：“联邦议会需要讨论。但凌彻大校，你要清楚，军令状一旦立下，便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清楚。”凌彻没有移开目光，他看着沈惊寒，像是在说给对方听，又像是在对自己起誓，“我从来，都清楚。”
被押回囚室的路上，沈惊寒一直很安静。直到穿过层层关卡，进入那间全透明的隔离室，他才忽然开口，声音因为许久未好好说话而有些沙哑：“凌大校，你这是在做什么？”
隔离室的单向玻璃外，凌彻正站在那里，身后是他的助手们，正调试着一台精密的仪器——那是最新款的神经元场景生成仪。
凌彻没有回答，只是示意助手启动设备。一道淡蓝色的光束从仪器射出，笼罩了整个隔离室。
沈惊寒看着那片蓝光，忽然笑了，低低的笑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带着点自嘲：“所以，你不是要救我，是想亲自送我上路？用你的专业，给我造一个‘罪有应得’的幻境？”
蓝光渐强，模糊了玻璃内外的视线。凌彻的声音透过传音器传来，带着电流的微麻感：“沈惊寒，看着我。”
沈惊寒抬眼。
“接下来的三十天，你会活在我给你造的场景里。”凌彻的脸在蓝光后显得有些模糊，“别怕，那不是惩罚。”
“那是什么？”
“是……我们都该面对的东西。”凌彻的声音顿了顿，像是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游戏，开始了。”
蓝光彻底吞噬了沈惊寒的意识。
他最后听到的，是凌彻那句极轻的、几乎要被电流声淹没的话：
“这次，换我走向你。”
隔离室外，助手看着仪器上显示的“场景生成中——目标：沈惊寒意识海；场景类型：密闭空间；参与角色：8（含施术者意识投射）”，忍不住问：“大校，真的要这么做吗？把自己的意识也投射进去，风险太大了。”
凌彻望着那片逐渐稳定的蓝光，指尖冰凉。他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
沈惊寒。
七段故事，七个罪孽，一个真相。
他要亲手剖开那层被鲜血和荣誉包裹的痂，让他们都看看，底下藏着的，究竟是罪，还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