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待会儿203床的那个患者你要提醒好家属千万不要忘了,再提醒一下。”余昇一边理着手上的东西一边说。
站在对面的小护士看着他动作匆忙就开玩笑道:“余医这是打算下班了?”
余昇礼貌地笑了笑:“医院里也没什么事,晚上也不值班,一会儿下班还约了朋友。”
小张一听接着说:“哦我知道了,我看这几天余医你一下班走得特别快,是女朋友吧。”
余昇摇了摇头也不想解释,就顺着小护士的话道:“嗯,女朋友这几天过来家里吃饭,他耐心不好,我得赶快回去。”
小张一听咧开嘴:“哇好羡慕啊,那余医你开车小心,我先走了。”她说完转身,就恰巧碰到从门口的走进来的罗文涛。
“罗医。”小张打招呼之后走开。
罗文涛看着余昇说:“你科里没事了吗?现在就要走。”
余昇看了他一眼:“你们科没事了吗?现在来找我。”
罗文涛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进办公室门:“我不想吃医院里的东西,我想约你出去吃,我听说北广场那里开了家肥牛火锅特别香,上次我哥还说好吃呢,我们今天去试试?”
余昇站起来耸了耸肩:“可惜了,我今天约了人。”说完余昇就走出去。
罗文涛一路跟在着余昇:“谁啊,我认识吗?你们要去吃什么啊?要不带我一起去吧。”
余昇停下脚:“就是去我家里煮个饭,你要去?”
“不去,家里的饭哪有饭馆里的香,”罗文涛泄了气,“哎你怎么突然约朋友去家里煮饭?你不是都要搬家了吗?”
余昇站起来:“喂饱了才有人帮我搬呐。”
“哦,”罗文涛一听有些迟疑,刚刚小张和余昇的话突然出现就震惊起来:“不是吧?你还真有女朋友了?”
“怎么,交不交女朋友还需要提前跟你打个商量?”余昇笑了笑,说着又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可不能骗我啊,铁树开花这可是大事,”罗文涛一脸好奇地拽着余昇质问,“在哪上班?几岁了?多长时间了我怎么不知道?”
余昇哭笑不得,“哎我想着你大学不谈也罢,工作这么些年你也不谈,现在是怎么回事?我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我们的余铁树先生骗到手啊?”
余昇顺藤摸瓜故意说:“嗯……应该35?36?”
“我靠你可别吓唬我!姐弟恋!?”罗文涛又是惊讶又是好奇死死抓着他。
“你别拽我了,我得赶紧走了。”余昇拉开罗文涛顺着走廊出去。
罗文涛被他撇开,看着余昇的背影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咧开嘴笑着悄悄跟了上去。
余昇走到出一楼大厅,远远地就看到站在花坛前面的方岐。
“你下班怎么这么慢啊,早知道这样我们出去吃,菜都怕已经上好了。”方岐把手揣在外衣口袋里,现在这个季节傍晚落山后就会凉下来。
余昇没有立刻接话,方岐看了看他的表情补了一句:“抱歉啊,昨天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是单位……”
“你车呢?车停在哪儿?”余昇打断他边过马路边说,“你可别停到人家专用车道上。”
“我没开,李觉送我过来的。”
说着,方岐就跟着余昇走进停车场:“就在医院背后,不远,但是晚上我还得过去方外一趟。”
这时候罗文涛微微弯着腰从一楼大厅的柱子边上探出头来,鬼鬼祟祟地目送这两人走到对面的停车场。
“嘶……这人好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罗文涛沉思着,“……哦!这不是那天在KTV里看到的那个警察吗?”
“嘁,我还以为是个女的呢,”罗文涛的八卦心一下子被打击了,突然他又琢磨了一下,“男的?余昇居然榜上了个大叔?”
他身后负责登记的保安人员是新来的,他看着一身白大褂鬼鬼祟祟的罗文涛凑过去就说:“小伙子,精神科在门诊七楼,需不需要我送你过去?”
余昇的车一路驶进马路。
六点过后太阳照得到车子主控台,余昇方向盘周围黄澄澄的一片,方岐时不时瞟着余昇那双骨骼分明细长的手,他打着方向盘,黄昏落下,余昇的手被照得格外清冷。
这时车窗四处封闭,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方岐这段时间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余昇虽然也算内向,但是他这种内向跟李觉的那种完全不一样,李觉是古惑仔一般的内向,而余昇这是乖巧的内向,只是有时候嘴上不饶人。
他知道余昇不喜欢说话,所以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应该主动开口。
“我昨天没来,你没一直等着吧?我忙完凌晨了就没给你发消息。”
余昇笑了笑:“没有的事,你不过来正好也没耽误我昨天剩下没完成的工作。”余昇接着说,“你手机买了吗?”
方岐说:“买了,上一个新款还没用热乎呢,不知道这个又可以用多久。”
“既然这样何必买新款,能打电话发短信不就行了?再说我看你应该也不用手机做其他的。”
“那你怎么不去营业厅交个两百块钱的话费送一个老年机啊,我看挺适合你。”
“老年机的数字按键太大了,我这都戴眼镜了就不需要了。”余昇受一句回一句,脸上虽然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每个字也都没有忍让的意思。
方岐一听笑起来:“你摘了眼镜可以用啊。”
余昇拐进岔路对方岐说:“你昨天找我不是有什么要说吗?李文斌的事我是不是还有哪里说的不够清楚?”
“不是,”方岐立刻否认,“不是工作上的事。”余昇看过去,“就是……呃……就是那天在我家你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那天晚上方岐坐在沙发上,文慧按开的小品他一点也看不下去笑不出来,因为他满脑子都在猜想余昇一个人走时是什么表情。
反正就是非常在意。
可现在话一问出口,方岐才恍然想起自己这句话的矛盾,中秋节自然是要回家团圆了,想到这里,方岐就想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想到这一折呢?
于是方岐连忙为自己开脱:“嗨,我妈热情惯了,这中秋团圆的你回家找父母她也一时想不起来了。”
余昇抿开嘴笑着说:“没事,我父母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那天确实是有急事才忙着先走的。”
方岐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昨天过节伯父伯母都在,你们一家人我也不好打扰什么,正好医院这边来电话有事我就先走了。”
“哦、我……”方岐不知道余昇居然还是孤身一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开口。
“伯母做的月饼很好吃,我很喜欢。”余昇说着转头看向方岐微微笑着,“替我谢谢她。”
方岐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两人一路驶进停车场,等余昇停好车两人走进单元楼,方岐这才发现余昇住的这个小区比起方外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这个小区开发了十多年了,我研究生毕业以后熟人介绍就恰巧搬了进来,靠近单位也方便,不大但住了也有三四年了。”余昇一边说一边扭开房门。
两人走进去,等余昇一按开房灯,眼前干净整洁,连打包的箱子都整齐无比,方岐心里也感叹,这住所虽然老旧,作为医生工作也忙,但是看得出是余昇精心打理的。
“明天早上几点?”方岐问。
“八点半。”
“好,那你这边上车后给我打电话吧,我明天在那边帮你照看着,这边你东西别掉就行。”
余昇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嗯。”
说着,余昇洗手捋起袖子就走进厨房:“你今天不单单是是为了问中秋的事吧。”
方岐走到沙发上自然地:“嗯……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
余昇还没有开口,方岐就继续坦诚相待:“李觉晚上有事,队里那几个人叫的外卖我也吃不惯,就想让李觉送我过来啰。”
余昇:……
方岐翘着二郎腿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李文斌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病史吗?”
厨房里传来:“为什么这么问?”
“李文斌死前就接触过你一个医生,当然问你了。”
“……”厨房里沉默了半晌,方岐皱眉干脆走进去,“你要知道什么关于李文斌其他的你干脆一次性全告诉我,也不是审讯你,就是……”
方岐边说就拿起余昇面前砧板上切出来的胡萝卜条:“跟我说你就随便说,还有小科我得跟你解释一下啊,他人不凶,只是看起来凶,所以每次都叫他去审讯。”
“你别吃了,”余昇停下手里的刀子看着他,“就最后一根胡萝卜还得炒个菜呢。”
方岐的手停在嘴边。
“李文斌的病史你不是应该问你们单位的法医吗?我想这些你们应该都清楚啊,他就缝个头又不是做手术那种大病,过敏史这些基本的我们要规避,遗传病或是慢性病,不涉及影响的我们不会问。”
余昇熟练快速地把胡萝卜切成丝:“再说了那天我已经把病历交给你们了你还来问我,我手上的患者太多了,有时候我也记不住啊。”
方岐觉得余昇说的没什么毛病,但他又觉得哪里空缺了一块,逮着余昇就想多问几句。
“多嘴几句,李文斌这个案子在我这边都问过好几次了,感觉你们也没什么进展,”余昇带着些玩笑的意味,“不如换个角度恐怕都好些。”
余昇在厨房,方岐一个人坐在客厅里,这时方岐随眼瞟到余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还有手机边上的一个简易衣架上放着一捆没有用过的鱼线。
余昇钓鱼?
想到这里,方岐的眼睛迅速瞟着客厅周围有没有鱼竿类似的物品,他还一边接着接余昇的话应付:“他这个案子怪就怪在疑点是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现在好了,越堆越多,已经快成浆糊了。”
记忆闪现,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李文斌尸体的那张照片。
里面的余昇笑了笑:“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办案子的?”
“什么叫做平时?”方岐干脆自觉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左右看着,没有提问余昇关于鱼竿的事。
余昇转头说:“要搬家所以我东西都清得差不多了,牛奶就放在客厅电视柜旁边呢,你刚刚没看到吗?”
方岐侧眼看了看他走出去:“你这东西也不多啊,要不待会儿让李觉把车开过来今天就搬过去得了。”
厨房里声音传来:“还有点剩下的没有料理完,卧室厨房一些东西今天还得用的明天还要打包,不用麻烦警察同志了。”
等余昇话毕,方岐盯着厨房门口一直没有转移视线,直到里面几声混乱后,余昇端着碗筷走出来,方岐才又靠了过去。
到了晚上八点,方岐饱着肚子离开小区坐上出租车,汽车发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从余昇家阳台上映出来的鹅黄色灯光,出租车在黑夜里驶出小区,一路月光隐着颜色,直到方岐头顶的月亮不再明亮。
方岐靠在车窗上看着路边忽明忽暗来回交替的路灯,一阵寒意突然席卷而来,他拉了拉身上的外衣心里不自觉的想:温差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