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清明司“月、风、花、雪、星”五命使中,排行第三的花使——海棠,本名花若离。
她原本远在乐州办案,与竭临港相隔数日路程。
案子刚了结,她就接到了无心加急送来的密信,里头详细描述了这位失忆“小师妹”的种种奇事,末了问她要不要来看看。
这谁能忍得住?她立即启程,快马加鞭赶来看热闹。
结果到了才知道,自己是被无心那小子坑了一把,白接了一样差事。
海棠绕着慕情转了一圈。
慕情一看她眼神变化,立即用双手捂住脸。
海棠的手指落了空,诧异道:“反应很快嘛。”
慕情无奈:“师姐,你不要老是捏我的脸。”
三师姐也不知什么爱好,最喜欢突然捏一下她脸颊,都给她练成条件反射了。
海棠挑了挑眉,“你叫慕情是吗?看来这一点老五倒是没胡说,你果然非常有趣。”
慕情看了看院子里,问道:“怎么不见无心师兄?”
海棠:“他啊,捧着你这个烫手山芋,好不容易把我骗过来接手,自然是马不停蹄地就溜了。”
慕情:“……”
师兄师姐拿她当皮球吗,互相踢来踢去。
海棠说道:“不用管他,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慕情的手腕就往外走。
慕情一头雾水,快要出院门了,才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道:“等一下,我去取帷帽。”说着转身跑回屋里。
“帷帽?”海棠一脸不明所以,看着她很快带着个围着白纱的帽子出来了。
她颇有些奇怪:“你为什么戴这个?”
慕情说不上来,“……不知道,可能就是……习惯了吧?”
海棠虽然不解,但也没多问。
慕情还以为她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呢,结果没一会儿就进了城中的成衣铺和首饰店,出手阔绰,不仅由里到外给她置办了好几套厚薄兼备的衣裙,还兴致勃勃地给她挑起了首饰。
慕情把头上的发钗取下来,无奈道:“师姐,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儿?”
海棠又将一根珍珠簪子插在她头发上,退后两步观察,满意地点点头。
“不止呢,一会儿还要去吃好吃的。”
“天气渐冷了,你的衣服一看就薄了些。”她漫不经心地回答,“而且无心那小子跑路前特意留了信,说你这些日子闷闷不乐,让我务必带你出来散散心。”
慕情有些感动,哪怕不记得她,师兄师姐们也都对她很好。
但是……
“那也用不着那么多……”她小声说道。
海棠摆了摆手,“不多,越往北天气就越冷了,有备无患。”
她看着镜子里的慕情:“瞧瞧,多漂亮的小姑娘,这男人带孩子就是不行,就让你这么素面朝天的,连根好看的头绳都没给买。”
慕情只注意到她前面那句话,心中一动,小心试探道:“师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师父传信发话了,”海棠回答得干脆,“带你回京城。”
翌日天光微熹,一行人便启程奔赴京城。
莫医师也笑眯眯地跟上了车,表示他正好要去京城采购几味珍稀药材,顺便“监督”一下慕情这个“疑难杂症”的后续发展。
从竭临港到京城,山遥水阔,路途漫漫。
大半个月后,马车终于驶入京城巍峨的城墙,停在眷王府庄严肃穆的朱漆大门前。
海棠本要带慕情去见眷王,但是不巧,眷王昨日正好出门办事儿去了,估计要过几日才归。
慕情于是先在王府中暂住下来。
一位管事嬷嬷引着她,前往安排好的客院歇息。
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庭院,行至一处僻静之处时,慕情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前方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门,门后隐约可见一方独立院落。
院内似乎极为空旷,唯有一株虬枝盘结的老石榴树,顽强地探出高高的围墙,在深秋的风中挂着几颗干瘪的红果,显得格外孤寂清冷。
引路的嬷嬷见状,神色恭敬地提醒道:“慕情姑娘,那是世子爷的‘止院’。里头机关重重,是府中禁地,旁人绝不可擅入。姑娘日后在府中行走,记得绕开此处。”
慕情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只是……眼前的景象,与她脑海中模糊的印象似乎有些微妙的出入。
望着那探出院墙的孤树,她心头一动,忽然想到要用无心师兄许诺的奖励换什么了。
出乎意料,眷王这一趟出门,连续好几日迟迟未归,反而出门在外办案的师兄姐们先后回来了。
先是四师姐如霜,她主要负责北部的事务,快要年底了,也基本忙完回京。
只是这位师姐人如其名,性子也如青黛山上的冰雪,清冷疏离。对于慕情这个“天降”小师妹,她似乎并无多少探究的兴趣,只在远远的廊下,极其轻微、近乎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作打过招呼,便飘然离去,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接着就是大师兄和五师兄。两人四处追查“鬼王教”的线索,也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传回密信,言明即将返京。
慕情心中那个关于“奖励”的念头愈发清晰。
她按捺着隐隐的期待,早早便守在了王府侧门旁的回廊下,目光不时飘向门外通往长街的青石路。
·
月悬和无心在东海分开后,各自追查“鬼王教”的蛛丝马迹,有所突破后一同入京。
但直至临近京城地界,两路人马才终于汇合。
夜色深沉,亥时的更鼓声遥遥传来,两人带着一身风尘,回到了熟悉的眷王府。
月悬下了马车,正要进门,忽然看到府门的阴影里,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昏暗的灯笼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
她抱着膝盖,脑袋歪靠在冰冷的门柱上,呼吸均匀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月悬的轮椅停下,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谁,只觉得脑门隐隐作痛。
他缓缓侧首,冷冽的视线如冰锥般刺向紧随其后的无心。
无心看清角落里的人,心头也是一惊,随即涌上大写的“糟糕”。
他想起来了!
之前在东海,发现慕情身份异常后,他们立即给王府传了信询问。
但后来师父回信时,月悬已经离开竭临港。而他生怕护送慕情回京这差事落在自己头上,恰逢三师姐海棠赶到,他简直是如蒙大赦,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然后……忘了把师父的意思跟大师兄也说一声了。
现在面对大师兄的冷眼,无心只能缩了缩脖子,怂怂地解释。
“大师兄,你别这么看我,是师父下令带她回来的,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不知道呢,不如先去见师父再说?”
他说话声音压得极低,深怕惊醒了慕情。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府内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海棠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大师兄!是你回来了吗?看见慕情那丫头没?她晚饭后就不见人影了!”
无心急得又是挤眉又是弄眼,拼命朝门内摆手示意海棠噤声。
可惜,晚了。
门柱旁蜷缩的身影被这熟悉的声音惊动,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迷蒙地睁开眼。
当看清眼前端坐在轮椅上的清冷身影和一旁的无心时,慕情的睡意瞬间飞散,巨大的欢喜扑面而来。
她睡迷糊了,完全忘了月悬不记得她的事情,只剩下久别重逢的本能雀跃,想也没想地往月悬身上蹦!
月悬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驱动轮椅急速后退。可电光石火间,又怕她收势不及摔伤,动作便有了刹那的迟疑。
就是这瞬息犹豫,慕情已结结实实地扑进了他怀里。
月悬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一股陌生的、带着少女馨香的暖意将他笼罩,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你终于回来了!”慕情仰脸看他,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欢喜,“我的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