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的祭祀之后,是否出兵一事算是正式地开始了讨论。
胡薪那边也拿出了相应的账目,算是让此事有了该有的底气。
粮草一事没有问题,对于出兵而言,就算是解决了头等大事。
接下来的重点便是,由谁出征,出征的策略是什么。
关于这些个问题,整个朝堂上是吵得不可开交。
坐在赐座上的秦博吟,听着这般吵吵嚷嚷,只觉头疼。
事实上,坐在王座上的严逸川也很头疼。
目前就是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态势。
且这些武官吵架又不像文官似的还有顾忌,这么一番你来我往,当真针锋相对。
高亚成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那些武官一眼,再转头看了对面的费洛铭一眼,小心地觑了秦博吟和封尧一眼,在心下叹了口气。
连着吵了好几天,这两件事情都没有定下来。
严逸川被搅得心烦,索性让那些武官讨论出个方案来再说。
***
下了朝,严逸川就去了皇后——颜嗣音那里。
颜嗣音见了严逸川,连忙迎驾:“臣妾见过陛下。”
严逸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随朕去太液池逛逛。”
颜嗣音收了礼,跟在严逸川身后,借着严逸川背对着的便利,觑了封尧一眼。
封尧感受到颜嗣音投来的目光,十分小心地对颜嗣音摆了摆手。
颜嗣音见得封尧的动作,眸中飘荡着若有所思。
来到太液池边的凉亭里,严逸川大喇喇地坐下了。被那凉风吹拂,这心情倒也好了不少。严逸川搂过颜嗣音,语气郁闷:“梓童啊,你说说,朕的这些将军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就是个出兵征讨的事情,竟耽搁了好几天都还未定下人选,还天天在那朝堂上争吵不休!要他们何用?”
颜嗣音依偎在严逸川的怀中,美目中流转着情意:“妾身不过女流之辈,懂得的不过侍奉君上罢了。军政大事,妾身不懂,无法为君上分忧,还望君上恕罪。”
严逸川捏了捏颜嗣音的肩:“哎~朕也是被他们给气的!算了算了!别想了!今晚就在梓童这里讨个清净~”
颜嗣音抿嘴一笑:“好~”
这晚,严逸川便是留宿在颜嗣音这处的。
严逸川倒是去了颜嗣音那处躲个清静,但内廷那边却并不比朝堂之上安静。
***
面对出兵一事,秦博吟寻了内廷之中好几位极为靠谱的军事专员与他一道看图。
诸位都围在秦博吟的那一方斗室之中,针对用兵一事做了各类仔细的研讨。
席雲也顺势记下了作战的方案。
应邀参加讨论的军事专员都有相当的作战水平,虽然彼此间战术不太一样,但经过讨论还是拿出了一个在大方向上统一的作战方案。
只是在针对究竟选谁为将的事情上,却出现了分歧。
一方支持杜蘅。
一方支持代黎。
从讨论而出的方案而言,杜蘅更适合领兵一些。
但若是从目前严逸川所透露的作战目标而言,则代黎更适合一些。
由于此事现在也无法下个定论,秦博吟便让场子散了。
***
待得安静下来,秦博吟才踱步到地图前,仔细观察着地图,再将方才的方案在脑中演化着,思索着这一切的可行性。
席雲为秦博吟沏来了一杯茶:“国师,先喝口茶歇歇吧~”
秦博吟接过茶盏,捏住盖子,轻轻撇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最近这几日的早朝,我也没心思听。他们在用兵上到底是个什么意见?”
席雲抿了抿嘴,有些犹豫:“...就目前朝堂上的意思而言,有四派意见。一者,索性就让谢简和仇英出战,如此后方只需供应辎重即可。他们也了解前线的情况。二者,便是和我们这里一样,认为谢简和仇英虽然能力很强且又对当地的环境更加了解,只是他们更加适合做守卫者,而非进攻者,遂推举杜蘅和代黎。三者,比较激进,想要效仿老陛下的策略,退兵百余里,或是直接荡平那里。四者,比较温和,打归打,只是仍然保持现状即可。关于商道一事,还是应该大家坐下来好生商谈一番为好。”
秦博吟撇拂茶叶的动作慢了下来:“对方很擅长丛林战和山地战,距离谢简屯兵的位置不足十里的地方就是茂密的丛林。早年开辟商道,也是从那里开辟的。否则,这次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绑架了如此多的商贾。而我们这边的将军们,绝大多数擅长平原战和大型战斗。面对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又凭借地势之利作祟的敌人,怕是胜算不太多。我们这边的骑兵,进了丛林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这么一座山,既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也是一道天堑啊~”
席雲看着地图,微微蹙着眉:“这便是当年国师劝慰陛下的原因?”
秦博吟抿了口茶,转身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来到椅子边坐下,看着地图,眼神渺远:“先帝在时,父亲亦是内廷之首。当年,面对骚乱,先帝一意孤行要把边境防卫线往前推进两百里地,恰好就是那座山另外一面的边缘。过了那座山,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海和草原,其间还包括一些低山丘陵。那边也有不少河道,其实还算得上一片宜居之地。但对方有抢夺的本性,遂才与我们这边摩擦不断。并且,他们也垂涎现在谢简和仇英所在之处。那里极其适合作物的耕种,也是我们这边的小型粮仓之一。面对要靠天吃饭的情况,相比起来还是稳定的产出更加具有吸引力。事实上,过了那座山之后再往外百里的地方,都是属于无主的区域。对方基本逐水草而居,没有固定居所,遂对所谓边境线一事并无特别的认为。如此之下,我们这边的防守究竟放在怎样一个位置并不影响。但先帝这么一做,便是几十年。期间消耗并不少,加之丛林之中蛇虫鼠蚁丰富,兵士们丧命的也多。几番之下,此项开支占了军费的五分之一。且为了练兵安定南方,军费的开□□更是在节节攀升。为了长远社稷着想,父亲曾规劝先帝,将北方的兵力撤回到山的这一侧,节省开支,保住边境线外三十里地的基本安全即可。南方地形崎岖,多溶洞沟壑,也算是天然的屏障,确实没有必要再去开拓疆域。那时边境线以南的地方多是山地,征讨而来,也不能为我们扩展粮仓。这般年年征战,军费开支节节攀升,百姓税负加重,确实对长远并无好处。但先帝对父亲的提议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最终,北边的情况就是那样,而南方的边境线倒确实是被扩展了近千里。陛下与先帝,血浓于水,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但终归如大司农所言,一切皆要选择对社稷最有利的方案去执行,而非意气用事。”
席雲的眉间隐约有些了然:“难怪那些武官争吵不休了~”
秦博吟站起身来,来到席雲的身边,细细叮嘱道:“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声张。之后,若是陛下问起来,关于作战方案一事,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事含糊其辞即可。至于推举的将军,选择代黎。”
席雲看了此刻冷峻的秦博吟一眼,再想了想现在的形势,连忙点头应下:“下官明白。”
秦博吟拍了拍席雲的肩,嘴角漾出一丝笑意来:“好了,都回府吧~一旦出兵,我们这内廷也得不到什么安生的。趁着现在还有喘息的时间,好好珍惜~”
秦博吟的话,席雲也明白这是实情,遂只是沉默着送秦博吟离开。
瞧见秦博吟的马车渐渐离去,席雲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
虽然针对用兵一事,无论是内廷也好,还是朝堂也罢,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推荐,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考量。
但谁都没有料到,严逸川最终选择了兰啸钧挂帅出征。
如此选择,令众位哗然。
但一些明眼人,还是有那个眼力见儿的——此刻保持沉默最好。
许是这般选择确实也有些出乎诸位的预料,严逸川还为此解释了一番。
听得严逸川的解释,高亚成、胡薪、张庚、费洛铭等皆是眼底滑过一丝了然,连声附和圣上英明。
为了尽快解决此事,严逸川给了兰啸钧令牌,让兰啸钧轻装简行,到了谢简和仇英那边,直接调集那边的人马就是。那边的粮草够用三个月的时间,后方会在兰啸钧走之后,尽快为那边送去辎重,保证粮草。
兰啸钧也觉得这是个更好的选择,恭顺地应了下来。
想得兰啸钧一旦出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严逸川索性就组织了个家宴,让兰啸钧和兰昭仪,他们三者聚一聚,也正好为兰啸钧践行。
得知兰啸钧要挂帅出征一事,虽然兰昭仪仍旧显得端庄矜持,但那眼眸中对于自己弟弟凯旋的期待却遮掩不住。
这一夜,宾主尽欢。
严逸川在兰昭仪处留宿。
翌日一早,由严逸川带领百官为兰啸钧送行。
1.梓童,皇后自称或者皇帝称呼皇后。
2.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出处】春秋·齐·孙武《孙子兵法·九变篇》:“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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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出兵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