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姊妹19

挖了近一个小时,义塔周围除了骸骨和石头什么都没有。张弛非收起铲子,走向背包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再问一次。”

“扶乩吗?我来帮忙准备。”秦敬贤也丢下铲子跟了上去。

正西方向那片林中雾气更盛,比起刚才还多了种说不出的古怪,张稚昂盯着那边迟疑道:“好像有狗叫,是不是来人了?”

秦敬贤也听到了,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笑了。

“是那个懂风水的,但不碍事,区区一个外五行,看我打得它屁滚尿流。”

话音刚落,几人脚边的篝火毫无预兆地涨大数倍,要不是秦敬贤反应快,一手一个将张稚昂跟谭莉莉拖走,两人这会儿已经烧成炭了。

还坐在地上的张稚昂惊魂未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又冲进火堆,速度太快竟没人来得及阻拦。

秦敬贤正要喊,就见她又自己冲了回来,手中还多了一个烧焦的背包。

谭莉莉:“真是疯了……”

“不是这包里有你家房产证啊?”秦敬贤也不可理喻道。

张稚昂用雪扑灭背包上还在阴燃的边角:“只是想起这个,应该挺重要的。”

说完从包里拿出那张用作扶乩的皮质卷轴,可惜已经烧毁了大半,看样子无法再用。

秦敬贤竖起大拇指:“太卷了姐们儿,咱部门今年最佳员工,你绝对有我一票。”

张弛非将刘嫂儿子也拖到了没有可燃物的安全地带,看着四周疯狂蔓延的火势:“不是区区一个外五行?”

秦敬贤讪笑:“是我刻板印象我有错……丫的这是要瓮中捉鳖烧死我们,看我不弄它!”

谭莉莉刚把棉被上的火扑灭,一抬头,露出一张乌漆麻黑的脸:“你说谁是鳖呢?什么文化程度……”

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敬贤迅速从兜里摸出个什么东西,就地取材点燃,插在地上拜了几拜,随后扑通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一整套下来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张稚昂懵了,要去扶,张弛非说别动她。

谭莉莉在后面小心翼翼:“这是有什么急病啊?”

另一头,死去的老槐树下,牵着黑背犬的女人绕树来回走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树下倚着个双眼紧闭的小男孩,头上有伤,呼吸微弱,许是一路被拖行到此处,泥水染脏了他脚上那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

夜色寂寥,林间愈发阴冷,范大宝几人却满头是汗,其中一人低声道:“这伢子哪找的?瞧着好像老黄家那后生崽呢……”

另一人附和:“我听讲老黄家那伢子今日放学没回屋里,老太太急得不行,找一圈都没找着,就回家打那三妹子,打得嗷嗷直叫。”

“那得行啵?他家儿子死得早,就剩个孙仔做独苗苗,要那老太婆晓得了不找我们算账?”

“管那么多做啥!”范大宝脸色一沉,“谁叫这伢子半夜在外头乱逛,踩了野坑,本来也救不活了,不如做做贡献。”

突然,树旁的女人停了下来,脖子极不自然地扭动,缓缓朝向范大宝一行人。

范大宝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一把剔骨刀,回头看了一圈:“你来!”

被叫到的小马愣愣接过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要他做什么,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别啊范叔,我头回参与什么都不懂,还得跟叔伯大爷们多学呢!”

周围人推辞:“勇敢点咯,你老豆当年还不如你,尿□□咗。”

范大宝只瞥了他一眼:“在外头滚的那些网贷不想还了?”

小马一听这话,咬咬牙站起来,拖着打颤的腿走到树旁,一个趔趄,跪在昏迷的男孩跟前。

他抬手摁住男孩幼小的脖颈,掌心下是还跳动着的颈动脉。

见男孩并无反应,小马吞了口唾沫,右手几次攥紧又松开,可算是找回那半边胳膊的控制权。

剔骨刀高高举起,在月色下寒光乍现,不料那男孩突然睁开眼。

“你是哪个?好疼,我要回家……”

小马本来还犹豫,一看人醒了,脑中仿佛有根弦应声崩断,右手生怕晚了一步似的用力挥下去。

秦敬贤霍然睁开眼,瞳仁骤缩:“我*不对啊张队!”

张弛非迅速走过来:“怎么?”

“不是出马,是个邪物,好像也不是本土的?血腥气太重,搞不来啊我靠!”

张弛非皱眉:“联系你师傅。”

“师父……对!我师傅!”

看着秦敬贤丢了魂一样到处找手机,谭莉莉也有点被吓到:“这是怎么了?”

义塔周围有微弱信号,秦敬贤打了一通电话后,蹲在地上冷静了下,突然调出手机里的音乐播放软件,点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跟着跳起舞来。

这曲子节奏感很强,张稚昂静静听着,鼓点一下一下仿佛砸在心上,听得胸口发堵。

不等她们搞清状况,又蹦又跳的秦敬贤又突然开始唱起小调。

谭莉莉大崩溃:“怎么又唱上二人转了啊!”

“她在找人帮忙,你们不用管,继续帮我布置这个。”

张弛非带着两人用外套收集了不少干燥的细沙土,均匀铺洒在空地上,又将几根树枝捆成一个丁字型拿在手里。

一切准备完毕,张弛非正欲回头叫人,却见张稚昂直勾勾盯着夜空。

四周火光冲天,月亮被隐在形同鬼魅的浓雾后头,烟气随着鼓点盘旋升空,渐渐聚拢成数不清的身影,一个拖着长尾的漂亮女人甚至回头冲张稚昂笑了一下,最后都朝着那片雾气深处飘去。

“别看了,正事要紧。”张弛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稚昂缓慢眨了眨眼:“那些是什么?”

“都是小秦家堂口的,神仙打架,我们离远点。”

张弛非将两人领到铺好的一方细沙跟前。

“这是比较简易的扶乩形式,不影响效果,只是需要写一次擦一次,不如乩图方便。”

张弛非说着,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小刀,划破手指,将血涂在那丁字形的乩笔上,递给张稚昂示意她拿好。

“我问,你写。”

周围火光的气焰更盛,将义塔附近的积雪全部融化,热得几人头脑发胀,张稚昂将外套脱去,接过了乩笔。

“闭眼。”张弛非道。

张稚昂照做,闭上眼的瞬间,竟“看”到数不清的小孩。

她们安安静静挤在义塔四周,将沙盘围成了一个圆,仿佛一群普通的孩子在听故事做游戏。若不是她们身上血迹斑斑,背后还在散发缕缕黑气的话。

张稚昂吓得立刻睁开眼,可面前哪有什么小孩,只有无尽的火场,和不远处秦敬贤断断续续的唱调。

张弛非投来不耐烦的目光,张稚昂不敢多问,重新把眼睛闭上。

这一次,那些小孩好像离得更近了一些,她们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张稚昂手里的乩笔。

张弛非也将手搭在乩笔上:“郑钰安,我知道你还在。”

张稚昂闭眼感受着身旁空气传来的微小震动,是张弛非的声音,她继续道:“我们开门见山,李妍和刘焕南在哪里?”

刚一说完,张稚昂真的“看到”前方出现一抹雾蓝色的身影,端立在那群孩子中间。

下一秒,张稚昂感到手中的树枝凭空多出一股熟悉的外力,带着两人在沙盘上缓慢移动起来。

停笔后,只听谭莉莉语气中带着为难:“写的什么东西,看不懂。”

张稚昂心道横平竖直的汉字有什么看不懂的,睁眼一瞧也懵了。

细沙上的笔画只能说很像汉字,但又念不出来意思。

张弛非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点进相册选择镜像翻转,另外两人才反应过来,居然是繁体的“不可說”,笔走龙蛇,铁画银钩,镜像过后的确更难辨认。

“是村子里下的禁制?关窍在哪,讲出来,我们帮你处理。”张弛非继续说道。

这次张稚昂还没来得及闭眼,手中的树枝就飞快在沙盘上移动起来,可新出现的三个字笔画更加复杂,谭莉莉只好照本宣科地拍完照片再去翻转。

“……棄……棄嬰塔?是说这个义塔?”

张弛非想了想:“知道了。”

许是得到了承诺,张稚昂“看到”郑钰安站在那里,垂着头,温柔抚摸身边孩子们的头顶,随即身形慢慢消散,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了。

“怎么着?还能把这座塔拆了?”谭莉莉没好气道,“这下好,线索中断,我们还被那群歹人困在荒郊野外,我早就说回去回去的,都不听啊!现在抱团等死吧。”

张稚昂睁开眼,看了眼地上两把折叠铲,对几米高的义塔来说几乎就是个挖耳勺,的确不现实,不由瞟了一眼刚从火里抢下来的背包。

张弛非走到秦敬贤身侧:“怎么样,还行吗?”

秦敬贤不再唱调,她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回:“来历不浅,彻底解决不太可能,我这边可都伤得不轻……那什么我回去也得休假,一礼拜……啊不!十天?”

见她还有工夫讨价还价,张弛非点点头:“就是说情况不好,但完全顶得住。”

秦敬贤嘬着牙花子:“这次真有点凶,张队你要求别太过火,你是我亲姐成吗?”

“我什么时候要求过火了,”张弛非神色平淡,“也不难,想办法把对面的火引到义塔上。”

秦敬贤瞬间睁开眼:“那是对面阵眼,人家不能蠢到推自家的塔吧?”

“这就是你要思考的问题了,”张弛非拍拍她的肩,“尽量靠近就好。”

不再理会怨声载道的秦敬贤,张弛非走回到张稚昂身边:“你也有材料可用吧,刚才冒那么大风险也要抢出来的东西。”

张稚昂表情凝固在脸上:“……怎么还翻别人行李。”

僵持之中,火势还在以更快的速度蔓延,明明没有那么多的可燃物,但能下脚的地方越来越少,皮肤上的灼痛更是难以忍受,几人心里仿佛也被点了把无名业火,烦躁难安。

“别唠了姐!快顶不住了!”仍盘腿坐在原地的秦敬贤大喊。烟气渐渐令她呼吸困难。

谭莉莉更是近乎力竭,她拖着昏迷中的刘嫂儿子挪了好几个地方,可怎么都逃不开那邪祟火苗似的,就算跑得再远,一抬头还是那座义塔。

她知道这是秦敬贤的术式,本是为了隔绝外界,方便她们仔细调查,可现在却被对面利用,简直有苦难言。

不过现在还有件事让她更加介意。

“凭啥你们两个就不会被烧到啊!”谭莉莉使出吃奶的力气大吼,“有时间在那雪地里相爱不如来帮我抬一下这头肥猪!”

面对张弛非无声的催促,张稚昂败下阵来,抿着嘴打开背包,拿出最下面的铁盒,手脚麻利地筛选出数十个密封袋,拆封后放置在义塔四周。

“好了吗?”秦敬贤回过头催促,她已经满头是汗,嘴唇也白得吓人。

张弛非几人又退远了些,尽可能远离义塔。

“开始吧。”

话音没落地,以篝火为圆心的火焰再度涨起,迅速蹿到义塔跟前,电光火石间秦敬贤的身影也被完全吞没。

伴随谭莉莉的惊呼,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破音炸起,热浪和灼烧感紧随其后朝几人袭来,避无可避。

义塔在冲击下很快发出石头裂开的声音,顷刻间轰然坍塌。

石块坠落的瞬间,张稚昂恍惚看到一只气势汹汹的白虎,与张家祖姥姥身边那只很相似,巨兽将刚才那些伤痕累累的孩子全部吞吃入腹,随后也奔向西边那片雾中。

张稚昂眯起眼睛去看,那片浓雾不知何时汇聚成了一尊双手合十的佛像,双目低垂,唇角微扬,可周身散发着某种浓稠而沉重的气息,跟寺庙中的佛像给人感觉天差地别,一眼就十分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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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上班就烦
连载中舍予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