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疏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卫黎,问了下人都说卫黎这几天正在忙,没时间见他。
本来应该高兴的,可心里却感到空唠唠的。
燕疏烦躁地抓抓头发,整个人趴倒在桌子上,双眼疲惫地看着远处的竹子。
“殿下别不开心了,东安街新开一家酒楼,新出的菜品还不错,要不去尝尝鲜?”
燕疏腾地坐起,摸了摸肚子。本着怎么样都不能饿肚子的想法,两人溜出将军府。
吃饱喝足回府的路上,大理寺的囚车正慢悠悠地走过。
“殿下,那个不是邵大夫吗?”
燕疏抬头一看,果真看到了邵秦。
“邵秦!”
燕疏推开前面的人,一路跑到邵秦面前,大理寺的人要拦他,看见是睿王,一时有些犹豫,就在这犹豫的瞬间已经让他跑到邵秦面前。
“燕疏,卫黎他要杀我!”
邵秦一看到燕疏,眼中重新聚起光。他将手伸出囚车紧紧抓住燕疏的手,用力到在他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三道红痕。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说卫黎?他为什么要杀你?”
燕疏一连串的问题让邵秦无从回答,他大喊道:“卫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想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我只是一个大夫,因为你和我走得近怀恨在心,带人砸了我的医馆,还要将我关进牢狱。”
邵秦说着流下两行泪来,双目死死地盯着燕疏。
押送他的人开始催促,邵秦依旧死死握着他的手。
“燕疏燕疏,若是没有我,你早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卫黎当初抛下你不管,是我一步一步把你背出来的!我的心口上,至今还有那道刀疤。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殿下……”
小凌子看不下去了,拦在燕疏身前,强硬地将邵秦的手分开。
囚车继续朝前走去,邵秦手伸得老长。
“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邵秦声撕裂肺的哭喊越来越模糊。
“本王会救你的!”
燕疏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殿下,邵大夫犯了什么事?”
燕疏没回话,转身大步离开。一路急冲冲地回到卫将军府,脚底生风一脚踹开书房门,气势汹汹地站在卫黎面前。
“你为什么要抓邵秦?”
“他该死。”
卫黎头都没抬,依旧在处理自己手头的事。
“是因为我吗?”
“是我不喜欢你,你不应该拖累其他人!”
“睿王殿下,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况且不是我抓的人,是大理寺抓人。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不是你,那他为什么指名道姓提到你?”
“你就这么相信他,他说什么你都相信?若是他说我要杀你,你是不是也会相信我会杀了你?”
卫黎站起身来,直视着燕疏的眼睛。卫黎的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莫名让他感到心酸。燕疏受不了他这种眼神,率先偏过头去。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你想要真相?我不妨告诉你。他卖黑心药,劣质药,甚至药中参杂药渣,差点害死人!”
卫黎甩出一本帐簿,砸在桌案上,几支毛笔摔落,墨迹晕染一地,开出墨色的花。
“怎么会?不可能,这一切肯定都有误会!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燕疏翻开帐簿一页页看去,字字句句都是邵秦的罪状,无力辩解。帐簿从手中脱落砸在地上,从窗外吹来的风哗啦啦翻动书页。燕疏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缓慢地摇摇头。
“你很了解他吗?”
卫黎走到他面前,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强势地将人拽入他怀中,摩挲着他腕上的红痕。狭长的眸子中带着审视与不容拒绝。
“你为了他求情?”
卫黎牙咬得咯吱作响,一步步将燕疏逼得后退,直到撞在桌案上,退无可退。卫黎整个人朝着燕疏倾斜下来,燕疏向后俯身,被压在桌面上。
卫黎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强势地逼他与他对视。
“你知不知道,若是今日不处理他,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他的毒手?燕疏,你身为王爷,理应先考虑我朝百姓,再考虑自己的私情!”
“我承认我有私心,但我不会为了我的私心伤害我朝百姓!”
燕疏被他怼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满眼都是他一张一合的薄唇。
“燕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燕疏惊醒,一脸茫然地看向卫黎。
“若邵秦真的是那样的人,我绝对不会姑息。”
燕疏推开卫黎,大跨步走出书房。
燕疏前脚刚走,檀叶后脚踏进书房。
“今日那邵秦可还老实?”
“将军,那邵秦不肯认罪,而且还握了殿下的手。”
檀叶低垂下头,挠了挠脸。
一支毛笔断成两截。
“啊将军,属下还查探到一件事。当初是邵秦冒充您,让睿王殿下误以为当年的救命恩人是他,这些年来靠着这个名号从睿王那里捞到不少好处。”
“真是好样的。我记得他父亲是宫里的御医?”
“是,当年邵太医误诊,致使一个美人难产而亡,这算是迫害皇嗣。按照律法应当处斩,偏偏出了邵秦救了睿王,这处罚也就不了了之。”
檀叶偷偷瞥了一眼自家将军,那双狭长的眸子中满是杀意,手中的半截毛笔化为齑粉。
“冒充我的功劳免除刑罚,当真是一出好计谋。”
当年若不是他伤势太重,被迫在府中养伤一个多月,哪里容得下第三者插足。
燕疏,当真是不认得当年救他之人是谁吗?
刚回到自己院落的燕疏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心里直觉有人在骂他。
“小凌子,你去查查邵秦的医馆这些年的具体情况。”
小凌子应声,临出门被燕疏再次叫住。
“还有当年,那场大火到底是谁救了本王。”
“殿下是怀疑……”
“此事我只是有个猜测,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不要让其他人发觉。”
“是。”
天色渐暗,大理寺牢狱。
腐朽与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几只耗子吱歪乱叫着从脚底溜过。
黑影一步步朝着大理寺狱深处走去,阴森的冷风透骨寒凉,越朝里面走越明显。
“哗啦啦”的锁链声响起,里面的人一脸期待地抬起头,却在看清来人时脚步一顿,差点把自己拌摔倒。
“怎么是你?你祸害我还不够吗?还想要怎么折磨我?”
卫黎轻笑一声,看向他的目光充满蔑视与不屑。
“不要说的你好像很无辜一样。你在等燕疏?你想让他帮你?真是痴人说梦!”
“你!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不懂!就算他和你成婚,但他的心永远向着我,我才是他心中最重的人!”
“最重要的人?呵,为什么你在他心里面最重要这其中的缘由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邵秦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小偷就要有小偷的觉悟,偷来的东西用不长久。当初你从我这将他偷走,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我会要回。当初用睿王救命之人捞到多少好处,可想到今日会加倍奉还。”
“你!”
邵秦腿肚子一软跌坐在地,恰巧一只小耗子窜过,直接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啊啊啊老鼠!”
邵秦一整个乱窜,干草棒子乱飞。不少直接插在他的头发上,衬得原本一片脏污的脸更加滑稽,活像外面的乞丐。
“自作孽不可活,为那些被你伤害的人赎罪去吧!”
卫黎伸手一挥,白色粉末从手中飘向邵秦方向。顷刻间,躲在暗处的老鼠吱歪着朝他的方向窜去。
“卫黎你撒的什么东西!快把这些老鼠给我弄出去!不然燕疏不会原谅你的!”
卫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远处霞光漫天,如同金线一般。
燕疏去找大理寺段翊时,段翊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府,见睿王找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将手中的包袱放下,走到睿王面前行个礼。
燕疏此时没有什么闲情与他整这些虚礼,让人坐下就开始问话。那气势如同在审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
“殿下,您可有什么吩咐?”
“本王问你,可有明确的证据证明邵秦的罪名?”
段翊心想果然是冲着邵秦来的,在这位殿下心里果然还是邵秦最重要,就算是成婚了也改不了,卫黎啊卫黎,当真值得吗。
段翊在心里默默为卫黎叹气,面上对燕疏依然恭恭敬敬。将那些罪状一五一十告诉给燕疏,与燕疏在卫黎那里得到的分毫不差。
“殿下,奴婢找到了当年照顾您的宫女。”
燕疏看了一眼段翊,后者起身朝他行了一礼:“殿下有事要忙,臣先告退。”
燕疏挥挥手让他退下,等出了大理寺段翊猛地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是大理寺,该走的应该是睿王才对。
算了,反正现在不是上职时辰,该回府了。
燕疏高坐堂上,侍卫将一个中年妇女推到大堂,呵斥其跪下。
“杨氏,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一五一十告诉本王!”
“回殿下,当年的事民妇只知道救殿下的人不是邵太医的儿子。民妇当年撞见邵太医将刀刺入他儿子的胸口,嘱托自己的儿子一口咬定救殿下的人是他。其余的民妇也不知道。”
“这么说,你也没见到救本王的人?”
那妇人略一思忖,摇摇头。
燕疏眉间显出疲惫神色,让侍卫将人带下去。
“殿下,天色晚了,回府吧。”
燕疏蓦地睁开双眸:“不,去大理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