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半晌，燕疏听到对面的人轻笑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我的错，我倒不应该来给殿下送衣服。”
卫黎说着拿着衣服离开。
“哎，别！”
燕疏从浴桶那头滑到浴桶这头，一把扯住卫黎的衣角。
“好歹把衣裳给我留下。”
燕疏眨巴眨巴眼睛，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在乎这一时。
卫黎笑了笑，笑得燕疏心里发毛。
“我这衣裳是给我未来夫人准备的，你不说不愿意嫁给我？那这衣裳当然不是给你准备的！”
燕疏咬咬牙：“我那是开玩笑的，卫大将军英勇善战，丰神俊朗，是京都多少人的梦中情人。能嫁给你，是本王三生荣幸。”
“哦，你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燕疏连忙保证，“所以卫大将军，能请您高抬贵手将您手中的衣裳施舍给我这位爱慕你多年的人吗？”
“自然，”卫黎俯身，在燕疏耳边轻声呢喃，“夫人。”
燕疏耳尖腾地泛红，连带着说话都不利索。
“好，好……”
卫黎将衣裳放在旁边，转身出去。
在看不见卫黎后，燕疏赶忙“呸呸”两声。快速穿好衣裳，走出内室。
院子里，卫黎站在雨里正在舞剑。一招一式，皆带着凌厉与狠绝。
有水珠顺着剑气溅到他脸上，略带着寒意。
他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呢，燕疏有强烈的感觉，卫黎这是在提醒他不好好听话他就把他砍了！
燕疏打了一个哆嗦，寒意从脚底直往上窜。
论打架，他是打不过卫黎的，这件事从小到大，他就没赢过。若是以后真和他成婚了，那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不行！”
卫黎收起剑，朝他走过来。
燕疏暗自懊恼，他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是说太棒了！果然是从小强到大！”
燕疏竖起大拇指，扬起一个很假的笑容。
“下次说话照一下镜子。”
“什么意思？”
“这个笑容我快要看不下去了。”
燕疏嘴角抽抽：“笑给你看就不错了，还挑剔上了。”
卫黎猛地转身，差点以为卫黎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
“想吃什么？”
“嗯？”
卫黎没等他回答，转身朝下人吩咐。燕疏听了一耳朵，全都是他爱吃的。
果然，卫黎将这些都调查清楚了，果然是对他图谋不轨！
吩咐完这些，卫黎走去房间，将门牢牢关紧。
不对劲！燕疏眯了眯眼，悄咪咪站在房门前，将耳朵放在门上，一片安静。
不对，有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
门被人从内里拉开，燕疏一个不稳向内倒去，结结实实撞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抬头望去，卫黎垂下眸子看着他。
燕疏腾地跳离他三步远，他刚才的视线太不对劲了！让他有点害怕，还有点想扑倒他的冲动！
燕疏连忙摇摇头，果真是妖精，最会蛊惑人心！
“我是阎罗吗，让你这么害怕。”
那可不是吗，这些燕疏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暗暗吐槽。
两人僵持间，有下人来说晚膳做好了。燕疏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声。
燕疏尴尬地看了一眼卫黎，注意到卫黎的衣裳似乎有些眼熟，又看看自己的衣裳，一样的配色，一样的花纹，除了位置不一样，哪哪都很相似。两人的衣裳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套的呢？
“走吧，再不吃晚膳，某人又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编排我呢。”
燕疏张口就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无法反驳。好吧，他说的似乎都是事实。
一见到食物，燕疏也不再拘束，直接扑了上去。
“这会不怕我下毒？”
燕疏此刻塞了一嘴的饭，卫黎冷不防来这一句，差点没让他把饭喷出来。
“逗你的，放心吧，没毒。”
燕疏将口中的饭咽下，恶狠狠地瞪了卫黎一眼。
“殿下殿下！”
小凌子急匆匆跑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小凌子啊小凌子，你来的也太快了些。”
“啊？”
小凌子摸摸头，殿下怎么突然夸他？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一大桌子的饭一大半都下了燕疏的肚子。
“卫将军，我还是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卫黎冷冷的目光扫过来：“哦？此话怎讲？”
燕疏顶着那仿佛能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解释：“因为你养不饱我。你这饭也太少了，我还没吃饱。嗝~”
燕疏尴尬地捂住嘴，该死，这嗝打得怎么这么及时，是故意来拆他的台的吧。
卫黎没忍住笑了：“是真没吃饱还是，不过若是以后你吃不饱，我们还可以换个吃法。”
燕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色瞬间通红一片。
“你你你……我吃饱了，还有事先走了！”
燕疏逃跑得狼狈，差点摔倒在地与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小凌子跟在他身侧打伞，有好几次都没跟上。
卫黎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上扬。
“燕疏，这回你可逃不掉了。”
伴随着他话音落，漆黑的天幕再次划过一道凄厉的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这场雨越下越大。
……
婚期将近，燕疏没怎么见到卫黎。反倒是绣娘上门来量体裁衣，赶制婚服。
燕疏张开双手任她们摆弄，一脸生无可恋。
绣娘的动作很快，不过几天婚服就绣得差不多了。
燕疏刚试完婚服，全身无力地趴在石桌上。桌上有两只蚂蚁，正在搬运糕点的碎屑。他就这样看着两只蚂蚁搬起又掉下，反复几次，终于成功将糕点碎屑搬下石桌。
见着自家主子无精打采，小凌子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来。
“殿下，奴婢有一计。”
“你能有什么馊主意？”
小凌子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算了，就算是馊主意也行，说吧。”
“既然殿下不想嫁，那我们便找个替身替殿下嫁过去。再在成亲当晚给卫将军下迷药，等到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无可奈何。”
燕疏略一思考，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你这回主意出得好，你去找身形与我相似的男子。”
“好嘞！”
燕疏觉得生活又有了盼头，整天不再哭丧着脸，而是出门和以前那些好友去玩了。
卫黎站在阁楼上，望着不远处的燕疏拐进一家酒楼。
他旁边的白衣男子现任大理寺卿段翊摇着扇子，一脸吃惊：“我怎么记得这睿王不是很乐意嫁给你，现在怎么瞧着这么开心，难道是转性了，突然间发现你的好了？”
卫黎的视线追随着那道身影，半晌笑了一声：“也许正憋着什么坏呢。”
“也是。他要是能老老实实嫁给你，我跟你姓。不过，你这么执着于他干嘛，这天下好儿郎多的是，你何必非睿王不可？他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的性子可没有那么好拿捏。”
“这是他的承诺，他忘了不打紧，就由我来执行吧。”
卫黎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段翊看在眼中，啧啧了两声。
“我看你就是栽在他身上了。”
……
“怎么样？”
“殿下放心，一切安排妥当。您和卫将军拜过堂之后去敬酒，我们的人会多灌卫将军，争取将他灌醉！入洞房后，我们的人早就埋伏在洞房里，只要殿下一声令下，我们就将您调包出去。马车就在后门，随时恭候殿下。”
燕疏点点头：“做的不错，等本王脱身后重重有赏！”
“谢谢殿下！”
有喜娘过来服侍他更衣，燕疏一反常态催促着他们抓紧时间。外面锣鼓喧天，小凌子扶着燕疏出去。
卫黎坐在马上，同样的婚服，狭长的凤眸轻挑，唇角带着轻微的笑意。他俯下身，朝燕疏伸出手，后者也不再扭捏，握住他的手。卫黎手上用力，将他拉到马背，从身后环住他。
“看得出来你很着急。”
“反正是死刑，早死早脱生。”
卫黎轻笑一声，往前紧贴着他。
“你干嘛贴这么近！”
“有吗，没觉得啊。”
燕疏对于他这种装死行为十分不满，计从心起，猛地往后一靠。果然听到卫黎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然而下一刻他笑不出来了。
“你你你……耍流氓！”
卫黎附在他耳边：“这还不是因为你，说这么大声，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燕疏立马捂住嘴，看了一眼四周，幸好周围喜庆的乐声够大，没人听见他们说话。
卫黎牵着他的手，与他一同迈进将军府。
皇兄并没有来，来的是九千岁风临雪。
风临雪看到两人，微微一笑：“殿下莫怪，陛下身体不适不能前来，特意嘱咐臣来送上贺礼！来恭贺殿下和将军百年好合。时辰不早了，别误了吉时。”
“九千岁说得对，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燕疏笑得一脸真诚，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你好像很开心。”
燕疏立马将嘴角的笑压了压：“我开心你还不满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燕疏头弯下去，抬眸看向他，恰巧他也朝他看过来，还笑了！
燕疏闭了闭眼，早知道不乱看了。
拜完堂后是新人敬酒环节，燕疏迫不及待牵着卫黎的手一桌接着一桌绕过去。
两人一站在一起，周围恭维的话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燕疏翻了个白眼，这些人怕不是眼睛有问题，从哪里看出来他和卫黎“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不过他也懒得争辩，脸上维持着体面的微笑。
卫黎碰了碰他的手，燕疏吓了一跳，反应极大地缩回手。卫黎不容拒绝地追赶他的手，强势地将手扣进他手中，紧紧握住。
“刚才牵得起劲，这回怎么躲闪了？”
“谁躲闪了，我那是被你吓到没反应过来。”
燕疏毫不示弱地回牵回去，紧紧攥住。
“这两日殿下实在安静，不会憋着什么招等着我吧？”
燕疏有些心虚：“哪有，我就是想通了，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才怪！
“那就好，殿下，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燕疏打了个哆嗦，明明是夏天，他却觉得有些凉意。
由于他提前授意，席间不停有人灌卫黎酒，燕疏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喝，竟泛起心疼。
意识到自己想法后，燕疏狠狠地唾弃自己一口。
心疼什么啊，那可是卫黎，有什么好心疼的！
走神间，卫黎捏了捏他的手。燕疏回过神来，只见卫黎凑近他。
“我有些醉了。”
“醉了好啊！”燕疏愣了愣，瞥见卫黎闪闪的目光立马改口，“我是说你怎么喝醉了，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太可惜了。”
卫黎附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不可惜，为夫今日一定让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