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衣和朝今岁，从来势不两立，她发誓斩尽天下邪魔——而他恰好，就是那邪魔中的邪魔。正是她眼中恶劣、卑鄙的魔头。
不久前，她还疾恶如仇，痛恨将他这个魔头放出来祸乱苍生，无数次和他作对、一次次刀剑相向，从未给他过好颜色；而他更是发誓她一定会死在自己手上，无数次幻想将她折磨得体无完肤，再挫骨扬灰，以报当年之辱。
但她现在在做什么？
燕雪衣感觉到了苍白干涩的唇，贴在他冰冷的薄唇上。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魔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但是他很快就从惊慌当中回过神来，他的丹凤眼凶狠地眯起：是的，他认为这死敌可能有什么卑鄙的阴谋，想要戏耍于他。
但是种种歹毒的猜测当中，心中有一丝不愿意承认的希冀。
他恼怒起来，想要把她丢出去，但才一动，就感觉到她的脑袋栽进了他的怀里。
英俊的魔头面色十分难看。他原地冷静了半天，还是没有冷静下来：不行，他要把她救活、弄醒，严刑拷打，质问她在酝酿一个什么样的阴谋。
也许是想要看他出丑；也许唇上有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
可是那种柔软的触感却像是生根发芽了一样，在唇上挥之不去。
他的脸色变来变去，十分阴晴不定。他想要摇醒她，再用酷刑折磨逼问她为什么亲他。
一直跟在主人身后的蛇探头过来。
虽然长得很像蛇，但是其实这是一只化龙失败的蛟，证据是头顶还有主人同款的角。此刻这只威武的蛟，却充满着对食物的期待，流着口水嘶嘶地提醒主人：
“主人，你说抓到她后，就要把她大卸八块，拿来喂蛇。”
所以它一直十分积极地帮助自己的主人，期待有一天可以吃到这只浑身散发着灵气香味的人类。
英俊的魔头正在看着死敌陷入头脑风暴，闻言。
他低头和自己的本命灵兽死亡凝视。
然后一脚把它踹飞了。
起飞的蛟：？？
*
人界和魔界交界处，这片千里赤野，荒无人烟。
不过，穿过荒芜，就会看见最近的一座魔族城池。
英俊的魔头像是一缕黑烟，出现在城里一处偏僻的巷子里，他迟疑片刻——找个魔窟把她大卸八块？还是哪个水牢？
最后，他没有惊动任何魔，抬步找了一家客栈。
他像是丢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将怀里的人丢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她。
修长的手指屈起，敲在膝盖上。
她面颊潮红、有着不正常的热度，嘴唇苍白而干涸。
她喃喃道，“渴……”
他看了许久，在她第三次呢喃“渴”的时候，恶狠狠地看着她，倒了一杯茶，捏住了她的下巴，递过去在她嘴边。
好巧不巧，她就是在这时睁开了眼。
他还保持着喂水的姿势，顿时浑身僵硬。
英俊的魔头就在刚刚，已经进行了十分复杂的头脑风暴。
最后，他决定当刚刚的事没有发生——
这样她不管有什么险恶的用心、狡猾的阴谋，他都能岿然不动。
朝今岁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燕雪衣。
这情蛊开始越发活跃了起来，她整个人像是在火海当中焚烧，一寸寸炙烤着血液，而唯一的清凉，就是那个人。
他似乎说了什么，可是她的眼里只剩下了他嘲讽的薄唇一张一合。
她喃喃说了什么，他听不清，稍微凑近了一些。
结果就被她下意识拉住，唇再次贴了上来。
她叫他的名字，“燕雪衣。”
唇齿相依，她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像是一个快要渴死的人，想要汲取更多，甚至开始轻咬他的薄唇，急切地想要找到清凉的甘泉。
然而，这一咬却仿佛惊醒了他，燕雪衣回过神来，猛地将她推开，自己也猛地后退了半步。
他察觉到了她极高的体温、明显不对的神色，如果说一开始因为被亲而遭到巨大的惊吓，大脑一片空白，那么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中了药。
那一瞬间，巨大的羞辱和恼怒袭上心头，英俊的魔头本来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更加苍白。
他冷笑着用手背擦过她触碰过的地方，用力至极，“你当我是什么？”
他像是遭到了巨大的愚弄，面色奇差无比。
如果说第一次被她亲的时候，他只是震惊、不解。虽然怀疑是阴谋，却也不算是多么愤怒。
然而等到明白她中了药后，他就是暴怒和满心的冰冷。
他手指缩紧，青筋凸起，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就知道、就知道，她，怎么会亲他？
她连多看他一眼都嫌脏，她连贴身的佩剑都要叫伏魔，堂堂昆仑剑宗的少宗主，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怎么会屈尊去亲一只魔？
果然，不过是中了毒，没有别的选择罢了。
她以为他是什么？
燕雪衣垂下了长长的睫毛，遮住满眼的冰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冲着她摇尾巴的狗吗？
他猛地闭眼，心中的躁动、暴怒、沸腾的情绪渐渐地重新恢复一片死寂般的平静。
熟悉的嘲讽和冷笑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转身就要离开。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因为她太安静了，就连混乱急促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他转过头，刚刚要嘲讽两句，下一秒就僵住了。
他发现她蜷缩在被子里，浑身颤抖。
他看见了她的手指死死抓着被子。
她在哭。
但是她哭是没有声音的，很安静。这是习惯了忍耐的哭法。
她知道，他没有必要帮她。她很早就知道了生存的残酷法则。指望别人是没有用的，她从未朝人低过头，更何况对方是燕雪衣呢？
但是这一次，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她看见了梦中朝照月的尸体，他死的时候，手中甚至还抓着给她的灵药；她看见了自己因为天地契约，想要报仇而不能；她看见了无数次背叛、利用……
她想，如果他不愿意，她可以求他，可以用利益和他交换，就算是面对他的嘲弄、讥讽，或是付出天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魔头脚步停住了。
他心想：有那么疼吗？不过是区区合欢散，怎么哭成这样么？
他见过她从肩膀上拔出箭簇一声不吭的样子，见过她鲜血染红了衣服也沉默倔强地捂住伤口往前走的样子。
她的眼睛永远平静坚毅。
可是现在那双常年带着寒意的眼睛，现在就这样红通通、安静地看着他。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长得还没有桌腿高，眼睛像只小兔子，问他疼不疼。他当时觉得这样干净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和他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于是凶狠地瞪着她，指望把她瞪走。
可是后来……
他回过神来。
最后，他很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那个“求”字前，他大步走了回来。
他低下了头，和她对视许久。最后，仿佛是受不了她的眼神，也不愿意让她看见他此时的样子。他撕开了袖子，蒙在了她的眼睛上，遮住了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迟疑地叫了一声燕雪衣。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他迟疑地想：是这样亲的吗？
魔族荤素不忌，民风开放，时常乱来，所以才有众多的混血流落在外。
燕雪衣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异类，他有着魔族的残忍暴戾，却只一心追求力量；但，因为部下全是没什么节操的魔族，时常幕天席地、荤素不忌，偶尔还有胆大包天的魔邀请他一起加入。
他不仅时常要忍受一些辣眼睛的画面，还要随时把魔踹飞。所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也是知道要如何解毒的。
他试着撬开了她的唇。
她像是寻找着一点清凉的源泉，没有什么章法、有点着急地亲上来。
他退后一点，她又追上去。
呼吸急促，气息交缠。
他被咬得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
他微微一顿，有点恼怒。
突然间凶狠地捏起了她的下巴，压了下去。
他们跌倒在床榻之上。
这魔头记仇又小心眼，简直不像亲吻，更像是撕咬，如同某种正在猎食的野兽。
一直到咬得她节节败退，他才得意得嘴角上翘。
等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他洋洋得意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阴晴不定的魔头，脸色一下子又黑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对待这个不知死活的宿敌实在是太温柔了，表现得简直就像是她勾勾手指就会朝她摇尾巴的狗。
——是了，她只是把他当做工具罢了。要不是迫不得已，她才不会碰他一根手指头。
如同岩浆一般沸腾的心绪像是泼了一盆冷水，快速冷却了下来。
他停了下来，阴恻恻地问她：“你想清楚了？”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歹毒的念头。
她奄奄一息，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问他：“燕雪衣，你是不是，不会？”
魔头：……
英俊的魔头眼神变得很晦暗、极有侵略性，残缺的魔角给他增加了一点儿野兽般的凶悍，他粗暴地扣住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住，冷笑了一声，“你自找的。”
“你不会忘记我有多恨你了吧？”
他禁锢住她的腰，在她耳边的声音阴寒入骨：
“我可是，恨不得弄死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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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如何亲吻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