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主院寝屋里,李文诚一边等着下人将叶雅琳带过来,一边仍不停地在吐着血。

苏平踌躇了下,原想提醒他,王妃不是已被他给挑断手筋,还能为他医治吗?但见此,不由得吞回想说的话,心忖着,至少先让王妃给王爷瞧瞧再说。

不久,叶雅琳被带过来,苏平一眼就看见她右手腕上,缠着一条素色的布条,心知那里便是先前被王爷所伤之处。

其实他打心里不赞成王爷因为偏宠陈云芝,而那般对待王妃,但王爷是他的主子,对此他也不能说什么。

总管见到她,快步迎上前去:“王妃,王爷中毒了,您快来帮王爷瞧瞧。”

叶雅琳在距床榻几步之处,停下脚步,没再近前。

李文诚抬眼瞅向她,抹去唇边的血渍,不悦地命令道:“还不快过来。”

“王爷莫非是贵人多忘事。” 她抬起被他伤及的右手,讽刺地睨着他说道:“你忘了先前对我做了什么吗?为了取悦你那心上人,王爷晌午才把我这手筋给挑断,你让我怎么给你号脉?”

李文诚一愣,这才想起此事,他原本因为中毒而显得黑青的脸上,更加阴沈几分。不由有些后悔,先前的行径太过冲动了些。

“王妃难道不能用另一只手号脉吗?”总管连忙问道。

“王爷知道我惯用右手,所以特地挑断我右手的手筋。” 她讥诮地眼神扫过李文诚,接着说道:“我从没给人用左手号过脉,也不知能不能得用。”

李文诚阴戾的目光紧盯着她,语带斥责:“若不是你伤了云芝在先,本王也不会对你动手,你不自省,还敢埋怨起本王来。”他是有些后悔,但也不容许她在他跟前放肆。

叶雅琳嗤笑地反问:“我伤她?她身边随时都有奴仆跟着,我有什么能耐能伤及她?只要她朝你埋怨几句,你便不分青红皂白地跑来问罪于我。说不定哪天王爷被人给害死,恐怕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晓。”

“你这话是何意?”李文诚脸色陡变,厉声质问。

“能让你完全不加以提防的人是谁,你心里没数吗?”

“不可能会是云芝,你休想诬陷她!”他一时心绪激动,又再吐了几口血。

总管见状,焦急地劝道:“王妃,您少说两句,先给王爷瞧瞧吧。”

“好吧,我用左手试试。” 叶雅琳眼里闪过一抹冷意,走到李文诚面前。

苏平殷勤地搬来张杌子让她坐下。对这位王妃,他一直觉得心有所愧,故而在她面前,他一向很沉默。

她坐下,伸出左手,垂下眼睫,替李文诚号脉。须臾,抬眸说道:

“王爷这毒中了约莫已有四、五个月之久,毒已深入体内。”

见她所言与何太医相差无几,李文诚心头一沈,却听她语气一转,接着表示:

“若是我的右手筋没断,我倒是能为王爷施针拔毒。”

这一刻,李文诚是真真正正,为挑断她手筋的事感到懊悔。

“那可如何是好?”总管着急道。早知如此,晌午时,他就该拼命阻止王爷才是。

叶雅琳慢条斯理地接着开口:“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还不快说。” 见又有了转机,李文诚语气急切地命令。

“我有一个条件,只要王爷答应,我便说出那个能为你祛毒的办法。”

“什么条件?”

“请王爷写一张放妻书给我。” 她趁机提出要求。

“你想离开辰王府?”李文诚有些愕然。

苏平和总管也惊讶地看向她。

“没错。”

“为什么?”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在这偌大的辰王府里,我堂堂一个王妃,过的日子连个奴婢都比不上。自嫁进王府这几个月来,我住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柴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更是自己的夫君所为,试问有哪一家的王妃,过得像我这般凄惨?”她自嘲地反问他。

“若不是你先伤----”

他话未说完,便被她不耐烦地打断:

“你又想说是我先伤陈云芝吗?我只问你,你自己真相信这种鬼话吗?你把王府的中馈全都交给她掌管,我身边陪嫁的婢女,早都被赶走,试问我一个弱女子,究竟是凭什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伤害你那心肝表妹呢?”她语气尖锐地诘问他。

李文诚被她问得一窒,答不出话来。

叶雅琳眼神冰冷地直视着他,接着再说道:“你若不写放妻给我,让我离开,我敢保证,你绝活不过今天晚上。”

“你这是在威胁我?”他不悦地皱起眉。

她直认不讳:“你就当是吧,眼下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冩放妻书让我离开王府,二是等死。 “她语气决然,毫无转圜的余地。

被她这般胁迫,他恼怒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她冷笑:“在你眼里,我这条命不过是条贱命,你想杀就杀吧,所幸我死了,你也很快会跟着下地府,有你这位辰王陪着我一块死,我也不算太亏。”

李文诚直到这时,才忽然发现她似乎变了,她眼里那抹情意消失不见了,此时她注视着他的眼神,锋利得没有半点温度。

他不知怎地,心里有些慌,“你不要忘了,这婚是太后所赐。”说着,他胸口猛地剧痛起来,又吐了口血。

“你放心,我会亲自进宫向太后禀明这事,求得太后答应。”看着他因中毒而痛苦的神情,她心中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你考虑清楚,本王若写了放妻书,就绝不容你再后悔。”当初是她自己求着太后赐婚,不是他想娶她的。

“我绝不会后悔,要说这辈子最让我后悔的事,莫过于嫁进辰王府。”错付真心,险些就此误了她一生。

苏平和赵总管以及巴侍卫,神色复杂地侍立一旁,沈默地当自己不存在。

李文诚目光阴鸷地注视着她许久,才出声吩咐:

“去拿纸笔来。”

很快下人送纸笔进来,他提笔写下放妻书,冷着脸递给她,寒声道:

“你最好能治好本王的毒,否则本王绝不会容你活着离开辰王府。”

叶雅琳接过放妻书,看了一遍后,满意地收起来:

“我既然敢说,就有把握拔除王爷身上的毒。现下还请王爷派人去寻一个懂得针灸之术的大夫过来。”

李文诚眉头微皱,很快便明白她的用意,她是打算口头指点,让那大夫来替他施针。

他即刻让苏平再去寻何太医过来。

趁着等何太医过来的时间,叶雅琳对他说道:

“王爷,既然你都写了放妻书给我,想来堂堂辰王府也不致于霸着我的嫁妆不还吧。”

“本王至于贪图你那点嫁妆吗?”他鄙夷地道。

她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想也是,不过我的嫁妆如今都被陈云芝给侵占了,我想你应该也舍不得让陈云芝再吐出来。那不如我写张陪嫁的清单给你,你让人照着清单上头的物件,估个价,折成现银给我吧。”

李文诚有些意外,他並不知竟有此事,张口刚想说什么,便被叶雅琳用一句话堵住他想出口的话。

“怎么,王爷不会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你写,本王当即命人折成现银给你。” 他一口气梗在胸口,又吐了口血。

叶雅琳不客气地提笔写下自己的嫁妆清单,她的嫁妆都是她母亲生前的陪嫁,她出嫁时,父亲没为她再增添其他的嫁妆,就把她母亲当初的陪嫁给了她。

她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其中陪嫁了不少名家的书画,最值钱的也是那些书画,只是全被陈云芝给拿走了。

她心知要让陈云芝再拿出来,是不可能,但等她离了辰王府后,身边还是得有银子傍身才成,所以她才趁机向李文诚讨要那些嫁妆的赔偿。

她很快写下清单递过去给他:“就这些,你让人算算,大概值多少银钱,折现给我吧。”

李文诚看都没看,直接递给总管,吩咐道:

“你拿去给账房算一算,这里头的东西值多少钱,把钱先备着,等本王的毒解了后,再交给她。”

总管看了眼清单上的东西,其中有好几幅字画,此刻都挂在陈云芝的屋里。对于她侵吞了王妃嫁妆之事,他是多少知道一些。

但因王爷向来偏爱这位表小姐,是以他也不好说什么。

那些字画都出自名家手笔,算起来可值不少银钱,不过既然主子这么吩咐,他也只好照办,叫了个人拿去给账房估算银钱。

李文诚已有些撑不住,在床榻上躺下,不再出声。

不久,苏平便将何太医再请了回来。

“快,王妃说她有办法能为王爷拔毒,你只消依照王妃指示去做就成。”

何太医才刚回太医院不久,又被急切地领过来,这来来回回的,累得他直喘着气。

叶雅琳等他缓过气后,这才出声说道:“何太医,我教你一套针法,稍后你便依照我所说的穴位,依序给王爷行针拔毒。”

“凭这套针法就能拔除王爷身上的毒素?”何太医讶道。

她解释:“这是一套失传的祛毒针法,能把毒素从体内给逼出来,等毒逼出来后,再服用几帖固本培元的汤剂,即可痊愈。”

“啊,那王妃就这样传给我?”他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医术本就是要代代相传下去,才不会断了先人所留下的珍贵传承。”

“王妃有此胸襟,实在令下官佩服!”何太医真心敬佩道。多少先人精湛的医术,最后都是因为私心,以致失传了。

“我也只是因缘巧合学到这套针法,若何太医学了之后,觉得有用,也可以再传给其他人。”

她是在为太后治疗头疾时,意外在皇宫里发现那本医书,那上面记载了不少失传的针灸之术,她试验过都很有奇效。

她盘算着等她离开辰王府后,有机会她会将这些失传的针灸之术,再传承下去,造福更多的百姓。

“那下官便先谢过王妃了。”为了她这番话,何太医郑重朝她一揖。

“何太医客气了,准备好的话,咱们就开始行针吧。”

“好。” 何太医净好手,将带来的金针取出来,在火上一一烤了烤。

叶雅琳仔细告诉他行针的穴位和行针的手法。

两人一个教,一个专注地给躺在床榻上的人施针。

这套针法只行到一半,何太医便知道,确实能拔除辰王体内的毒素,嘴上忍不住称赞道:

“这套针法确然神妙,竟然真能逼出已深入体内的毒素。” 他原本是半信半疑,如今是彻底相信了。

躺在床上的李文诚听他这么说,明白自己有救了,心头顿时一松。

接着,他听见叶雅琳对何太医说:

“接下来,等一刻钟后再取针。接着连续三日,何太医每日按这针法,行针两回,便能彻底为王爷清除毒素。”

听她让他每日过来为辰王行针,何太医忽然想到一件适才忽略的事,脱口问了出声:

“王妃为何不亲自为王爷施针呢?”她都能指点他行针走穴,这针灸之术定然是精通的。

叶雅琳抬起自己的右手,说道:“我伤了手,无法施针,所以只能劳烦何太医。”

“原来如此。” 见到她手腕上缠着布条,显是受了伤,他也没再追问下去。

一直隐身在旁看着的白勺,对叶雅琳能将自己所学得的医术,再传授给旁人的行为,很是赞赏,还有她教的那套针法,也颇有可取之处。

天界也有医仙,虽然仙人多半不会有凡人那些疾病,但因修炼出了岔子,或是受伤,也须找医仙医治。

这套针法可以让医仙好好琢磨一番,兴许能运用在仙人身上。

就在他们说话间,陈云芝忽然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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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勺虐渣记
连载中晏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