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灿坐在顾磊的座位上无所事事，仰头靠在椅子上，天花板空泛苍白，如同盛旻析的那张脸，若近似远。
她默念，不急不急…
午休一过，盛旻析和顾磊办事归来，盛旻析的步子和语速一样快，从冷灿眼前一晃而过，视她如空气一般。
不一会儿，顾磊从办公室出来时，站在门口做了一组深呼吸，低着头提着一手袋邀请函下了楼。
顾磊前脚一走，盛旻析后脚就跟了出来：“顾磊——”
冷灿站起来：“他去送邀请函了。有事您可以交给我。”
盛旻析见到冷灿，迟疑了一会儿才认出她来。
这位披着直发的淡素姑娘是…冷灿吗？早上那会儿他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并没注意到她今天的妆这么素。
盛旻析走过来：“下午组织人事部、财务部、法务部、企划部、销售部…开季度分析会。会议结束后，销售部、广告部、海外拓展部、财务部留下来继续开绩效考核会。”
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部门，七八个人名。
冷灿：“好的。”
盛旻析：“你记住了？”
冷灿点头。
盛旻析颇为诧异，毕竟平日里的顾磊会不好意思地要求他再重复一遍。
他忽然记起来傅瑾瑜对他说过：“你用惯了冷灿，就用不惯其他人了。”
盛旻析的目光停在冷灿的眉宇之间，给出认可：“不错。”
这时，顾磊送完邀请函回来，默默地站到冷灿身边。听着盛旻析问冷灿：“跟傅氏合作的供应商代表，你都认识吗？”
顾磊心一慌，毕竟他连一半的合作方的名字都没记住，更别说认识了。
冷灿：“都认识。”
盛旻析看了眼顾磊：“今晚你休息，冷灿跟我去酒会。”
“好！”顾磊眼里放光，有解脱之快。
“旻析哥——”一道刺耳的夹子音从电梯方向传过来。
三人一齐看过去，是穆家千金穆乐妍，冷灿在光钥里见过她。
“乐妍…”
盛旻析的声音温和下来。冷灿想，不愧是青梅竹马，态度就是不一样。
乐妍的小嘴冲盛旻析一撅：“哼，你怎么不给我发邀请函呢？”
顾磊一下乱作一团，开始在桌子上乱找，急得直冒汗。
乐妍扯着旻析的衣袖晃动：“这是什么助理啊？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盛旻析退了一步，把衣袖扯回来，与乐妍拉开距离：“别介意，顾磊粗心惯了。”
冷灿想到自己上午无聊，随意翻看了一张邀请函，顺手插到了书立里。此刻，她没吭声，也不愧疚。看顾磊挨骂，还有丝丝窃喜。
“找到了，不小心夹到书立里了。”顾磊憨憨笑着。
乐妍环顾四周，上下打量着冷灿，“旻析哥，她也是你的助理吗？”
“是。”
乐妍毫不避讳地绕着冷灿转了一圈：“你怎么会用女助理？”
盛旻析：“会用。”
两个字低沉翩跹，不作解释。
乐妍背着手，问冷灿：“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冷灿个子高，颔首微笑：“穆主管，我之前做了三年的董助。”
穆乐妍近期空降傅氏，是迫于两家人的蓄意撮合，主动亲近盛旻析来的，并不知道冷灿是董事长眼前的红人。
大小姐仗着家世显赫，傲慢惯了，拍了拍冷灿的肩膀，“兢兢业业做你的事，别打其他主意。”
冷灿看一眼盛旻析，他没说话，她便顶回去，语气还算温和：“穆大小姐是空降过来的集团新人，应该虚心向前辈请教，而不是急着指导前辈如何做人。”
穆乐妍气得快跳起来，“旻析哥，你这都什么助理呀？”
盛旻析转身走进办公室，穆乐妍跟在后面，回头冲冷灿竖起中指说：“你等着瞧。”
冷灿面不改色。
结果到了晚上的酒会，穆乐妍和冷灿又遇到了。
盛旻析来得晚，进来就被各位合作方簇拥。
乐妍好不容易要到了邀请函，看着冷灿寸步不离地跟着盛旻析，就气不打一出来。
中途乐妍去给旻析递酒，问他酒会后还有什么安排，旻析只说“你到一边玩”将她打发下去。
乐妍一生气，只敢冲冷灿翻个白眼，冷灿看见她不敢上前跟盛旻析说话的样子就冲她笑，擦肩而过时还不忘说她一句“胆小鬼”。
冷灿游刃有余地盛旻析介绍每位合作代表。
当着供应商代表的面，冷灿会说：“凌氏与傅氏是十年的合作伙伴，情谊深厚。”背着对方代表时，冷灿会告诉盛旻析：“凌老先生最擅长出尔反尔。”
盛旻析听得进冷灿的话，她直击重点，有理有据，跟得上他的思维。甚至有一瞬间，盛旻析觉得冷灿就是在踩着他的节奏说话，不得不佩服她的机敏。
应酬一圈下来，冷灿对盛旻析印象也渐渐具象化，他话不多，但思维敏捷，心细如发，不贪恋社交，不过度饮酒，讲究时效。
不足一小时，盛旻析便准备离开，两人一前一后往出走。
“记忆力不错。”盛旻析很少夸赞他人，今天倒是不吝赞美她几次。
冷灿的傲是装不出来的，从小到大听得太多的夸奖，诋毁，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她与他开玩笑：“只有记忆力不错吗？”
“嗯。”盛旻析不想多说，随口应一声。冷灿识相，点到为止。
他也注意到冷灿身上散发的自信傲慢如刀裁出来一般，凛冽锋利，打心里承认，冷灿比顾磊强一百倍。
出门时，天空飘着毛毛雨，冷灿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两人上车，司机关门。
“冷吗？”盛旻析问。
声音没有温度，只是寻常问候。
他喝酒上脸，没喝几口，腮间就泛着微红。
“不冷。”冷灿勾着唇角，含情脉脉地盯着他，赫然发现，他这张精致的脸，有些赏心悦目，“我手心可热了，不信，你看。”
她自然地轻轻地将一支手搭在盛旻析的手背上。
盛旻析的手搭在膝盖上，视线散落在窗外街景，没注意时，手背就突然被冷灿的掌心热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冷灿又把手移开了。
手段熟练，信手拈来，看似分寸刚好，但色胆包天，盛旻析生平最讨厌这样不知边界的女人，眉头一皱，到底看错了她。
冷灿别过脸，朝向窗外，失望，他确实不吃这一套。
那低沉的声音冷冷地顶破喉咙：“下去，自己去打车。”
他在赶我下车吗？冷灿有些吃惊。这么敏感吗？轻轻碰一下都不行？
司机刚开出几米就突然刹车停住。
“好。”冷灿呵呵笑了，笑盛旻析这么怕撩，笑他皱紧眉头的这么认真。
车门一开，穆乐妍正跑了过来。
她扶着车门，吐着标准的夹子音：“旻析哥，我也要回家，稍我一程呗？”
冷灿下车，乐妍上车。
盛旻析对乐妍的态度也没好到哪去，直接对乐妍说：“你坐前面。”
穆乐妍看到冷灿被赶下车时可是得意极了，她说：“冷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坐你身边，旻析哥，你要离这种女人远点，她们整张脸都写着‘求上位’三个字，什么目的，什么来意，昭然若揭…”
盛旻析没听穆乐妍说什么，看着后视镜里，冷灿顶着小雨，步态轻盈，徐徐信步。
他轻声吐出：“活该。”
“对，她活该淋雨。”乐妍也跟着应和。
盛旻析的车驶出了大门，路口挑头，等待红灯，看到冷灿走在路边，脚尖踢着雨水，嘴边挂着笑，并没有要打车的意思。
见她额前的刘海被打湿成绺，他隔着玻璃又说一遍：“活该。”
谁教你上手就摸？活该你被赶下车，活该被雨淋。
穆乐妍：“旻析哥，这两个助理你都别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助理，包你满意。”
盛旻析只盯着窗外，不搭话。
乐妍：“你去哪儿啊？要不我带你吃点宵夜？”
盛旻析：“我去傅瑾瑜家。”
虽是母子，平日二人也极少联络。只因近期刚接管傅氏，旻析免不了往傅瑾瑜那多跑几趟。
但今天，盛旻析见到傅瑾瑜时，第一次没聊公事，上来竟先提到冷灿：“你那个助理，不会是傅瑾琛安排过来的人吧？”
傅瑾瑜：“不可能，我安排过他俩见面，完全不认识，你就放心地大胆地用她，一个助理能掀起多大风浪。”
盛旻析皱眉不语，只觉得冷灿对傅氏太了解，不信她没站队。
傅瑾瑜知道这个儿子连亲妈都怀疑，多说几句：“冷灿是孤儿，能有今天纯靠她自己。她跟旻延一样聪明机灵！看到她，我都觉得是你哥哥在天有灵来帮我的。”
盛旻析：“看她的吃穿用度，不像孤儿。”
傅瑾瑜：“冷灿是名校毕业，模样可人，不缺男人，富二代排着队追她，条件不会差。”
盛旻析没吭声，只觉得一个助理罢了，确实没必要如此提防。
想了想他就走了，他对这个亲妈，没有其他话说。
……
冷灿走过一条街，进了一个高档小区，轻车熟路，要门禁卡有门禁卡，要门钥匙有门钥匙。
“你怎么来了？今天是周二，也不是周五啊。”纪秦站在自己的巨型画板前，对冷灿的突如其来颇为诧异。
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靠着门边问：“纪秦，我问你，Gay对女人的主动很反感，对吗？”
纪秦放下画笔，五官扭曲，反问：“你对gay主动了？”
“不是，我搞不定我老板，怀疑他的性取向不是女人。”
纪秦又拿起画笔：“吓我一跳，你来一趟就问这个？”
“路过，顺便拿把伞。”
纪秦挥着画笔，神态悠哉：“我告诉你，想搞定一个人，不管男人女人，都可以一招制敌。”
“什么？”
他用画笔指着冷灿，一字一顿：“欲擒故纵！”
冷灿拿着伞点了点头，“好。”
她开门要走，纪秦又喊住她：“我给你画的那张红枫，起没起到作用啊？”
“用上了，谢啦！”
细雨打在伞上，嘀嗒嘀嗒，像轻快的音乐，冷灿伴着这样的乐音，思忖着“欲擒故纵”的戏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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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色胆